方乾喝止二公子少奇,又望了望祁彦之,一番思索后沉吟道:“祁先生、这事您看怎么办?”
祁彦之颔首,竟也不推辞道:“方兄秉公断案,祁某闲人无法过问,只是可否先除去绳索让仲卿给少英上些伤药可好。”这话虽是在征求同意,可方刺史察言观色混迹官场多年,哪里听不出回护之意?忙道:“这是自然,不为,替二位少侠松绑!”
胡不为原是想不让二公子滥用私刑秉公断案就好,可这情势陡变似乎又觉不公,遂谏道:“大人,这绑不能松,人还没审问。”方乾知他脾性,方要强行斥责几句,却见祁彦之离开堂上紫檀木椅,徐徐行向少英,口中不忘出声道:“胡都尉耿直无私,是祁某思虑不周,我这就亲自来看看少英伤势,然后再令仲卿他们将这事的子丑寅卯说个通透,好让大家不必误会。”
说完径直走向少英,不由分说地为其把脉,片刻、眉头轻蹙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黝黑药丸来,示意他吞下。待得一系列事情做完,便对着仲卿说道:“仲卿,你这就将事情一字不漏地说说吧。”说完便与仲卿站在一处。仲卿见众人无一人出声,似是默许、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详细得令一旁白素衣有些诧异他怎么能记住如此多细节。
原来、先前发生的自不必说,直到方少奇出现后、他便仗着胡不为旁有守卫非要捉拿二人回方府,后又瞧见白素衣姿色不错,故而见色起意,又将白素衣按了个“协从”的罪名一同抓回来‘审问’,至于暗里想做什么就连方乾也不禁老脸一红。
祁彦之听完叙述、抚掌轻语道:“好,事情算是大致有些了解,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人,方兄可以再问问二公子少奇的说法。”
方少奇所作所为虽是经他人之口道出,然对其本性知之慎深的方乾知道此事大致八九不离十,不如卖个人情,又可顺手借祁彦之挫一挫少奇的锐气,念及此处遂道:“不用问了,一切但凭祁兄做主。”
“父亲!”
方少奇千想万想竟没想到父亲会让一个外人决定事态的发展。当下心下一堵,两眼直瞪方乾,后者却仍是视而不见道:“今晚这里也没有父亲,只有先生!”说完,方乾干脆坐回堂上再也不看向少奇。
祁彦之见状,也不推却,再次说声道:“如此,祁某却之不恭了。少奇,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好好考虑。”
方少奇没有回话,然双拳紧握的他早已是怒火中烧。
祁彦之似是未曾瞧见少奇的态度,依然按部就班不紧不慢地道:“今夜可是你在院内折辱少英在先?”
方少奇起初不想回答,但是碍于堂上父亲,不禁恨声道:“不错,我当时喝多了些当不得真!”
祁彦之微眯着眼,指着一旁白素衣续道:“好,可酒醒之后又在胡都尉以及玲珑阁姓商女子的的两相劝阻下,执意要带走这位白姑娘?”
方少奇梗着脖子道:“是又怎样?”
祁彦之淡淡道:“你将她带回来做妾?”
“是又怎样!”
方少奇本想这般直言,但瞧了眼一脸阴晴不定的父亲,这话到嘴边不禁生生一顿,改口道:“我只想将人带回来让父亲当面审问,难道这又错了?!”
祁彦之居然破天荒地笑了笑,道:“你身为方大人之子,难道就不知你父亲每晚戌时入睡?你身为方大人之子难道不知这三人即便有罪也该由胡都尉押往地方府衙?难道你认为方家私府便是衙门,便是公堂……”
接下来的话方少奇已全然听不下去,他见句句针对自己,语气看似温和,可眼中却没半分善意,他有意将先前的话翻来覆去又重新质问一次,分明是将所有罪责推给自己。想想自己今夜在外欺负不说,堂堂刺史二公子居然在家中被一个外人当着一群贱民的面儿指头训斥,何等屈辱!何况父亲还置若罔闻不管不顾,他方少奇何曾受过如此境遇?
他忽然又觉得不仅仅是一个祁彦之,是所有人,是全世界,全世界的人都在和他作对!这般想着,心情越想越是糟糕,不禁血气翻涌、怒上心头,趁着酒劲未消,顿时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一介平民罢了!不要以为我爹给你几分面子就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
这句话方少奇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前几日早就想说了,怎奈一直没有机会,现下冲口而出,顿觉心胸舒畅了不少。方待开口再行折辱几句,只听“啪!”的一声,耳朵已遭人扇得嗡嗡直响,霍然抬头就见父亲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面前,怒目直视!
方少奇本以为这事最坏也就不了了之、放了人便是,至不济也不会像今晚父亲当众掌掴自己,不禁一时悲愤交加,颤着手指着方乾道:“你从小就没有打过我,现在,现在,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言未毕、恨眼望了望今天抓回来的三人,耻辱之感顷刻间涌至全身、随即一言不发飞奔出去。胡不为方待要追,却听得方乾道:“站住!随他去,自从少杰去后、是我太过放纵少奇了。”
转首又对祁彦之作礼道:“祁先生,我儿狂妄自大,目光浅显,希望您能不计前嫌,日后若是有机会就多提点提点他。至于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不为,还不替三位松绑!顺便替三位准备厢房,玲珑阁那边的损失就由方府替三位还清,就当向祁先生赔罪。今夜夜已深就都在府上住下吧,我有些累了,先行回房。”
说完,亦不再多言径直朝后堂走去、胡不为见今日之事已然至此、遂也依言解绑后安顿三人住在了祁彦之的邻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