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到三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边,何进的心中充满了苦涩,尤其在看到张让那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这种苦涩就更甚了。“难道我真的只能投靠这阉人才行?”何进心中有些无奈的想着。
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三公等人对自己的态度肯定会有所转变,届时如果张让袖手旁观的话,何进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只是话说回来,朝堂上的斗争,如果不能够保持中立的话,那么肯定就得选择一边站队,而何进想要骑墙的想法,显然是过于天真了。
“嗯……何卿所言确实也不无道理。”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灵帝刘宏,只见他面带微笑的看着众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因为何进那番话之后,而有所转变的气氛。
“回陛下,大将军所言确实有理,因为这一切都不过只是臣的一面之词。只是,臣自幼就感受到了胡虏对我大汉的威胁,更听闻先帝之时,先有外戚梁冀专权,后有宦官候览、王甫等人乱政,弄得朝堂乌烟瘴气、地方民不聊生。”李义看着刘宏高声说道。
“臣自幼就被然明公、威明公两位恩师教导要忠君爱国,臣堂堂七尺男儿生于天地之间,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造福百姓,就算因为遵守祖训而守住了孝,但却也失去了忠……”李义说道最后,忍不住叹息起来。
“臣虽然可能因此而愧对先祖,但却未愧对家父的养育之情,也不曾愧对恩师的教导,更无愧于国家和陛下!自古忠孝两难全,如果先祖真的因此而怪罪于我,那就待臣死后,在去向先祖谢罪吧!”李义说着,直接拜倒在了刘宏的面前,语气带着一丝悲伤和无奈,颇有些催人泪下的感觉。
而实际上,灵帝刘宏确实被感染到了,虽然可能他本身就是一个满情绪化的人,“子康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说着,刘宏直接起身走到李义的面前将其扶起,随后拉着李义的手深情的说道,“子康报国之心天地可鉴,至孝之名更是人尽皆知,朕相信,子康的先祖是绝对不会怪罪于你的!更别说在平反之后,子康先祖非但不会怪罪你,反而会以你为荣呢!”
“多谢陛下!”李义闻言连忙再次拜倒在地恭声道谢着,顺便将手从刘宏的手中抽了出来。老实说,他真的很不习惯这种情况,尤其当刘宏拉住自己的手时,还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
见状,刘宏再次将李义扶起,随后将其按在了座位上,“子康啊,你再这么动不动就下拜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刘宏按着李义的肩膀笑道,只是看他那笑呵呵的表情,以及充满宠溺的语气,又哪里有半分怪罪的模样呢?
“我记得历史上,陛下似乎……应该……大概……是喜欢女人的吧?”李义心中有些担忧的想着。没办法,自从他进京之后,刘宏在他心中的形象就不断在改变,尤其某些时候,甚至给李义一种刘宏其实是弯的的感觉。这如何让李义不害怕?
月下楼阁,雨弹朱窗,人断肠,已绝望,夜太漫长;蹄声狂乱,花以残,笑泛黄,独犹怜伤,空留惆怅。
这个画面只是稍微在李义的脑海中浮现一瞬,就差点吓得李义骂出声来。显然,他是绝对不希望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只是……他似乎真心拿刘宏没什么办法啊。
而一旁,袁隗等人听到李义的话不断笑着点头,显然他们对于李义的这番话非常满意。不管李义说的是真是假,但最少在他们听来,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解释。忠孝两难全,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虽然汉朝以孝治天下,但和忠比起来,孰重孰轻?虽然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开口。因为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只能做不能说,因为怎么说怎么错!
另一旁,何进脸色阴霾的看着刘宏和李义,他明白,自己的一时冲动并没有换来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相反,如果这么下去的话,恐怕李义为李陵平反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远处的张让等人也同样是如此表情,同时他们不断向何进使着眼色,希望他能够继续追击。
只是可惜,虽然何进不想看到李义为李陵平反成功,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刚才的话就已经够得罪袁隗等人了,如果还死缠烂打的话,那无疑就代表何进彻底倒向宦官这边,这,可不是何进想要看到的结果。
是的,他还想要骑墙,他依然还在犹豫到底要站在那一边,当然在他心中最希望看到的,还是自己才是那个掌控朝堂的人。只是可惜,最少目前看来这件事情基本没有什么可能。
看到何进在那边装傻充愣,张让心中暗骂了两句,不过却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何进刚才那番话,已经证明了一些事情,接下来只要他继续努力,未必不能将何进彻底拉拢过来。“不过,与何进联姻的事情必须得立刻进行!而且绝对不能失败!”张让心中暗想着,同时对另一名中常侍高望使了个眼色。
随后就待灵帝刘宏重新回到座位上后,高望看着刘宏恭声说道,“陛下,臣以为李君候先祖平反一事,臣等就算如何讨论,如果没有史官在场,并且由他们点头,这件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确定下来的。”
“嗯……”闻言刘宏脸色有些为难,因为如果说他最讨厌的人是谁,那史官绝对是名列前茅。只是他对于高望的话却也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因为高望说得完全没有,就算他拍板了,三公等人也都同意了,如果最终史官不同意,那么一切也都改变不了。毕竟平反怎么平?不就是傲写入史书之中吗?
除非刘宏希望自己被史官在史书中再加一笔,说他强行为李陵平反云云,而这些,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既然如此,传马光禄前来议事。”刘宏有些无奈的说道。
自从刘秀建立东汉以来,撰史的权利逐渐由太史令的身上转移到了其他官员兼任,而太史令则专管管天时、星历以及瑞祥灾祸等记录。而这马光禄乃是光禄大夫马日磾,大儒马融的族人。而在之前,同他一起撰写汉记的人有前太尉杨赐之子杨彪,以及大儒卢植和蔡邕。
顺便一提,这本汉记是一本从光武帝刘秀到如今的纪传体史书,因为官府设于东观,也称东观汉记,同时也是第一部又多人撰写修改的当代史。
不多时,马日磾就赶了过来,在听闻了事情的始末后顿时就陷入了沉思。而见状,刘宏等人却也没有催促,因为他们也知道马日磾的脾气,对于撰史可是相当严谨且固执。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日磾恭声对刘宏说道,“李君候乃是至孝之人,又是威明、然明、公祖三位明公的弟子门生,更是伯喈之婿,所说之言,自然是可信的。但……”马日磾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下去。
“但是什么?!”刘宏飞快的问道,看他那急切的模样,似乎发起这场平反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闻言,马日磾摇头苦笑道,“回陛下,臣的意思是,这件事情终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言,虽然从李君候的话中推算出来的这个结果,确实很有可能是真相,但……”
“马光禄,任何事情的真相永远都只有一个,先祖昔年投降胡人之事,是无论用任何的话语都无法否定的事实,而义也从来不打算为这件事情多加辩驳。但是!”李义话锋一转又再次说道,“如今史书所记载的,虽然已经偏向于先祖,但终究没有人能够给这件事一个最终的结果,这也让许多人借此污蔑义的先祖,所以义才会希望能够为先祖平反……”
“不过,义也知道身为撰史之人需要的是绝对的客观性,所以马光禄如果认同义的话,觉得义的先祖确实是义所言的那般,那就恳请马光禄在撰史之时,将义所言的这段写下。”李义恭声说道。
“这……”马日磾闻言思考了一番,随后转身对刘宏恭声说道,“如果陛下确实要为李君候的先祖平反,臣不会反对。不过李君候之前所言,以及今日之事,臣会记录于史书之中。”
“嗯……”刘宏闻言沉吟了一下,随后扫视着众人问道,“马光禄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等同意马光禄所言。”众人闻言恭声应着。
“很好,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翁叔,就由你来撰写招文!”刘宏闻言笑道。
“诺!”马日磾闻言连忙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