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是幸福的,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长大,得到了父亲和母亲所有的爱。
即便不姓邢又怎样,他姓了邢又怎样?
邢天航膝下一软,又跪在路边开始吐。
知道宋阿姨的事是在他六岁的时候。
那天学校的冰球队训练,他忘了带冰鞋,于是又临时跑回家来取,经过父亲邢何也的卧室,突然听到女人的叫声。
母亲聂婉慧因为生病,常年住院,平时家里除了打扫的工人,不会有别的女人。而那个叫声更是十分奇特,像是一声声痛苦惨叫,但又比惨叫多了一些带劲的成分。
六岁的孩子,终有好奇。
他凑近那扇忘记紧闭的门,从门缝里见到终身难忘的一幕。
他道貌岸然的父亲和端庄优雅的宋阿姨赤身裸-体,紧紧相拥在一起。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父亲肌肉贲张的双臂和宋阿姨雪白的胸口!
翻滚、缠绕、摩擦、焚烧!
他当晚就病了。
40°C高烧不退,强烈呕吐,却没有任何肠胃炎症,父亲请宋阿姨来照顾他,她一靠近,他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病了整一个星期。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仍是只要看到父亲,就会想到那天的场景,想到他上下起伏的动作,想到宋阿姨雪白的皮肤。
母亲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很害怕自己也会像母亲那样,最终成为一个疯子!因为他想了许多办法,始终没能把那天的那个画面从脑海中驱走!
白天,黑夜,只要看到父亲,甚至只要想一想他,那个污秽的场景就会情不自禁代入。
他开始变得内向,不和父亲交流,一个人闷头读书。他只有在脑子里塞满东西,才能不去想那个恐怖的画面。
由于苦读,他的成绩十分优秀,跳了两次级。
父亲现在已经不再避讳,认为他已经长大,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事实上,父亲几乎不和他同住,他亦晓得父亲在另一个家里,有着另一个孩子。
他提出要回国,跟着外婆一起居住。那个叫做南阳的城市,冬季并无大片积雪,且四季温暖如春。外婆会在他半夜做噩梦时过来陪他,给他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
十九年过去,那个六岁时被吓到发烧的孩子跌跌撞撞长大,慈爱的外婆已然逝去,而童年的恐惧仍挥之不去。
邢天航跪在路边,扶着路边的栅栏虚弱干呕。今晚喝的酒不足以让他醉成这样,这只是六岁时埋下的神经性反应罢了。
胃里仍不停抽搐,像有一只手揪着他的五张六腑,恶作剧地挤压,要活活将他折磨得精疲力尽,人仰马翻。
“呕!”又经过一波剧吐,他实在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颓然地坐倒在路边,手足轻颤,汗如出浆。
电话铃响。
邢天航花了半天才颤颤掏出手机,却是邢何也。
真不错,快一年没有来过一次电话的父亲,两天里打了两个电话过来。
为了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邢天航尽量调整呼吸,放平缓语气,“爸。”
“刚才跟天尧通了电话,你们见过面了?”
“是。”
“为什么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你答应过我什么!”隔着太平洋,邢何也的怒气仍澎湃涌来。
“天尧他……本来就知道。”邢天航咬牙答道,握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仿佛重愈千钧。
邢何也在那头冷笑,“我就料到你别有居心,就不该让你们见面!
天尧从小单纯,我花了多少力气才让他觉得自己和别人一样,也有个完整的家庭!
你真好本事!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邢何也愤怒掐断电话。
手机当的掉在地上!
邢天航根本来不及去拾,整个人都伏倒在路边,开始又一次的剧烈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