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觉得自己的双脚快要没有一点知觉了。
他已经走了整整一夜了,眼瞅着这个白天,可又过去了差不多一半。
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这可是今年他老婆刚给他缝的新袄子,却毁在了两只狼手里。
说来也是怪他自己太大意了。
只顾着往回逃,饿了,就在身上挂着的兔子身上削一条肉下来生吃。
没有想到的是,这血腥味,就吸引来了两头狼。
千幸万幸,只有两条。
陆春的弓箭解决了当面的一条,背后的那条扑上来的时候,他只能拔出腰间短刀,与这头饿狼展开了肉搏。
这头狼看起来也是好久没吃东西了,虚得很。搏斗的结果,就是陆春的身上多了两张狼皮,他现在可没有气力扛着两条狼走路了。
陆春现在深恨那些宋人。
好好的日子不过,硬要打什么仗嘛!
虽然自己的日子没有以前那么滋润了,但与浑家忙忙碌碌一年,虽然没有什么积蓄,却也能管一家人混一个肚儿圆。
这仗一打起来,这样的日子,只怕想得都得不到了。
官府肯定是要加税的。
官府肯定是要征兵的。
像自己这样的,肯定是要去打仗的。
能不能回去,谁也说不准。
这几年来,大辽与大宋之间的战争,胜负差不多要用四六开了,大辽赢六成,但剩下的四成,却是宋人赢了。
陆春可不敢保证自己是那六成中的一个。就算是六成又怎么样呢?像自己这样的小兵,每一场大战,是死得最多的。
陆春不想死。
他还有一个老婆三个娃。
他要死了,老婆得归别人,娃只怕也会就此跟别人去姓了。
该死的宋人,为什么要打仗!
在心里诅咒着,陆春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着。
耳中突然传来了战马的嘶鸣之声,陆春一下子原地仆倒在雪堆之中,手脚并用地向着旁边的一堆凸起物之后爬去,想遮挡一下自己的身形。
四五匹战马一路奔行而来,每一匹之间,隔着大约数十步的距离,这是防止在有伏击的时候被一锅端,前后两匹之间相距了数百步,足够有人能够逃跑了。
看到马身上骑士熟悉的装扮,陆春一下子激动起来,猛地从藏身之地跳了出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喊叫了起来。
一柱香工夫过后,乌鲁本见了陆春。
在听到陆春详细的汇报之后,乌鲁本整个人都有些木然了。
很显然,他判断错了对方的战略意图,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这么做!他们真想与大辽全面开战吗?
不敢乌鲁本想些什么,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放在了他的面前,对手必然是在谋算他了。而他又主动送了上来。
可以说,现在被动到了极点。
陆春的到来,并不会让他的处境好上一丝半丝。
正如乌鲁本所料想的那样,外面突然想起了凄厉的号角之声,而且,不是从一个方向之上传来的。
那是斥候的示警号角。
队伍之中的号角之声亦响了起来以应和斥候的示警,同时,也不需要乌鲁本下达命令,整个辽军的队形也开始了变化。
步卒迅速地向中间集中,而骑兵则在两翼游戈。
“将军,西北方向发现宋军骑兵,约五百骑。”
“乌鲁本将军,东北方向发现宋军骑兵,约五百骑上下。”
“乌鲁本将军,南方发现宋军主力,步骑混杂约在二千人上下。”
听着斥候的禀报,乌鲁本大怒:“现在驻守天门寨的定武军不过两千五百人的编制,就算他陶大勇不吃空饷,甚至超额养兵,但他从哪里来的的几千骑兵?”
斥候们面面相觑。
他们也很奇怪。
可事实情况就是如此,他们看到的,就是滚滚而来的骑兵队伍。
这个疑惑没过多久,乌鲁本和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在他们看到这两支宋军骑兵的影子的时候,对方亦是停下了脚步,接下来,对方纷纷下马,以极快的速度结成了军阵,大盾,长枪,弩弓,标准的宋军步兵阵形,向着乌鲁本缓缓地压了过来。
两个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