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柱眼前一黑,颤声道:“统制,我,我被开革了?”
陶大勇点了点头。
“不能当兵了也没什么,好男儿还怕没有事业吗!”陶大勇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
王柱咽了一口唾沫,“统制,我上有爹娘,下头还有两个侄儿侄女,他们都靠我养活。要是我离开了军队,我怎么养活他们?我们连故乡都回不去啦,那里,已经被辽人占领了,听说朝廷与辽国签定了条约,我在家乡的土地,房屋,也全都没有了。如果不能呆在军队,我和家人也不能住在现在的房子里了。”
“我知道!”陶大勇招了招手,一侧的阴影之中,奔出了一名士兵,士兵提了一个包裹。陶大勇将包裹接了过来,递给了王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二十贯钱,不多,你拿去,熬过眼前这个难关,以你的本事,在汴梁找一份差事糊口,也不算什么难事。等这阵子风头过后,我再为你想办法。”
提着包裹,王柱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陶大勇的一个亲兵领着他向着东城水门方向而去。在他坐牢期间,他的家人,早就被驱离了住所。
看着王柱的背影,陶大勇的从容,也渐渐地被愤怒所取代。
为什么?
为什么定武军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这一次安巍垮了台,不管是论功责,还是比资历,难道不该是自己接任天武军的指挥使吗?当初进京的时候,枢密院就是这样承诺自己的。
可到了末了,居然是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张诚接任了指挥使的位子。
凭什么?
如果是萧定,陶大勇没话说,当然,萧定现在要回来,只怕最少也是一个三衙管军的位子了。
但张诚算老几?他立下的功劳跟自己有的比吗?
就因为他有一个好老子吗?
陶大勇只觉得憋得难受,胸膛似乎要炸了开来,他抚着胸,弯下腰,咳嗽了起来。
房子比以前更小了一些,也更破了一些,站在这间小土房的门前,王柱看到了自己的爹娘,侄儿侄女。
他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爹,娘,我回来了!”
跛着一条腿,王四郎走了过来,牵起了儿子,笑着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这兵不当也罢,你有力气,你老子我有手艺,还怕养不活一家人吗?水门这边人多,生意好做着呢!这一个多月,我每天能比过去多挣几十文钱呢!以前那是没有找对地方!”
看着瘦了一圈的爹娘,王柱失声痛哭。
“二叔!”两个小小的人儿围了过来,一边一个抱着王柱的胳膊,“你别哭,你别哭!”
王柱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一手拉着一个,道:“二叔没哭,二叔高兴呐,大虎,二凤,今天晚上我们吃红烧肉!”
两个小人儿拍着巴掌又笑又跳:“二叔回来了,又有红烧肉吃了!”
“押正!”身后传来了呼喊的声音。
王柱回头,便看到了自己的二十五个手下。
“我离开军队了,我不是你们的头儿了!”王柱笑着道:“你们现在还好吗?”
“好,好着呢!”一人道:“上头把拖欠的米粮都补齐了。”
“好,这就好!”王柱道:“还有人欺负你们吗?”
“打了这一架,那些龟孙儿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小心一些,这些人干仗不行,但使阴招却是厉害得紧,你们得睁大眼睛,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去。”
“晓得押正。押正,这是我们大家凑的一点心意!”一名士兵递过来一个包袱。
王柱接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只怕有好几十贯钱。
“你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呢!”他想将包裹塞回去。
“押正,我们每个月都有饷,你现在正要钱呢!一家子都要安置,千万别跟我们客气,要不是押正你担了罪,我们现在只怕也都要被开革了。”
“既然是你们的头儿,自然得担事儿!”王柱笑着挥了挥手:“行,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以后有时间,来我这儿做客,今天我就不留你们了。”
“是,押正,以后有事,喊我们一声就行!不管干啥,我们都跟着你干呐!”士兵道。
夜,月上中宵,王柱却是睡不着,推开门走了出来。
这房子很小,只有两间房,爹娘和侄儿侄女住了内间,他就只能在外屋里打地铺,一张草席,一床被褥。
便是这样的一间小房子,在汴梁,月租金也要五贯。
统制给了自己二十贯,手下的这些兄弟们,凑的钱有五十贯,一年的租金倒是不愁了,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地计较计较了,不能坐吃山空。
侄儿侄女一天天大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凑合。
爹娘也上了年纪,总有干不动的一天。
明天,自己就要出去找活计了。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与自己一样睡不着觉吗?王柱抬起头来,不由讶然,数个大汉正向着自己走来。
他霍然站了起来,这一次,自己得罪了很多的人,听统制说,连天武军的指军使都被流放岭南了,这几个大汉自己一个也认不得,说不准就是仇家找人来报复自己的。
刀在屋子里,这个时候绝不能进屋去。
王柱眼睛后斜,看到了父亲的篾刀放在屋檐下,他不动声色地左跨了几步,脚尖伸到了刀身下,真要动起手来,脚一挑,篾刀就能飞起来落到自己手中。
“王柱兄弟?”打头的大汉歪着头,看着王柱道。
“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啊?”
来人嘿嘿的笑了起来:“我也不认得你,不过我认得你的大哥王敢。”
王柱愕然道:“五年前,我大哥就死了。”
“我知道,他是条好汉,战死之前,一把刀可是劈死了十好几个辽人!”来人道:“那一战,我与你哥并肩战斗,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你哥更好一些,活着回来了。”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