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戋
院子外头的田易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他级别低,门窗这样的看热闹的好地方,轮不到他。
“抚台有何吩咐?”
“转运使的住处可安置了?”萧诚问道。
“自从知道转运使要过来,便再准备了,只不过现在贵阳府这情况,实是在没有找到太好的地方,不过在下已经准备好了一顶军帐,一应物事也都是备齐了的。”田易连声说着,转头看向转运使:“转运使现在就要过去吗?那下官给您带路。”
萧诚点了点头:“本来呢,如果不是韩锬大婚,这府衙虽小,也还是能给转运使腾一间房子的,不过不巧啊,现在这府衙实在是住得满满当当,让人家新婚夫妻腾房子不吉利,转运使大人大量,就不要与其计较了,且辛苦几日,一定重新安排,田易,听到了吗?”
“下官听到了!”
胡屹只是气得浑身颤抖,转头便向着门外走去,大门外的官员们倒是轰然向后退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走了几步,胡屹突然又站住了,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扫向周边的所有官员,厉声道:“某家奉官家钦命来贵州路负责转运,回头自当请诸位详谈。”
丢下这句话,然后昂头大步而去。
一众班直本来以为来了这酒宴,至少可以蹭上一顿丰盛的吃食,到时候再去恭喜一遍,指不定还能弄些赏钱,那郑大官人是个有钱人,不会在意这些。不曾想,赏钱看不到,连吃食都没有,居然是饿着肚子走了。
大家都是玲珑剔透人,看着这两位长官的态度,只怕接下来还要吃瘪,这可是在人家萧抚台的地头,你胡转运使跟人家较上什么劲啊?
难道就不能委婉一点点吗?
这倒好,自己不好过,连累得大家都不好过了。
当班直,就是命苦啊!
过得好歹,完全不能自主,上头要是派了自家跟着一个有手腕的主儿,那大家自然也就混得风生水起,但要是碰上了眼前胡转运使这样的主儿,那就惨了,也就只能跟着吃风喝雨了。
刘凤奎叹了一口气,转身也跟着胡屹便行,虽然两人不是一个系统的,但两人一齐来,又都是代表朝廷来的,在这个时候,总得要保持一条战线吧!
却不曾想,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刘公公留步!”
刘凤奎一个激凌,心道果然还是不会放过自己,但却也只能苦笑着转过身来看向来人。
“刘公公,抚台说您这西北故人来了,居然也不进去与他打个招呼,心里甚是不喜啊!”来人微笑着道:“刘公公,抚台请您去喝上一杯酒,叙叙别离旧情呢!”
刘凤奎转头看向胡屹,那家伙杀人般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剐来剐去,要是自己去了,只怕接下来就要与此人结仇了。
但要是不去了,就是驳了萧诚的面子,这以后自己还怎么做事啊?
思来想去,当下还是拱手道:“下官怎么敢妄称故人哦,职低位卑,实在不敢打扰抚台,要不还是择日再来拜见抚台吧?”
来人笑道:“抚台早就跟下官说过,公公非同一般人,早年在陕西路上,那是出生入死啊,还说公公跟他说过一句话,让抚台一直牢记在心不敢须虞或忘啊!”
“我说过什么话能让抚台记挂?”刘凤奎有些茫然。
“公公说位卑不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来人笑吟吟地道:“这也是抚台经常拿来教训下官的话呢!”
“我说过吗?”刘凤奎仍然没有想起来。
“当然说过,抚台还能说假话?”来人笑着拖了刘凤奎便往回去:“公公却去饮一杯,您的住年,与转运使可不在一处。转运使接下来是要回绥阳去的,您可是要在贵阳府长驻呢!”
这话,也可理解为另一种威胁。
刘凤奎没有再推辞,半推半就的就跟着来人去了。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胡转运使在贵州路,以后的日子难过的很,别说完成什么朝廷交待的任务了,能将日子过得平顺,就算是萧抚台大人大量了。
自己与胡转运使走的不是一条路子,完全没有必要与萧抚台撕破脸,只有搞好了关系,才能走下一步的棋嘛!
萧抚台虽然是明晃晃的离间自己与转运使之间的关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好将计就计,做出一副投奔故人的模样也是不错的。
看到刘凤奎扬长而去,胡屹脚下一个踉跄,在看看周围的那些班直们一个个脸上不豫的神色,他是当真五内俱焚,这还刚到地头呢,身边的人,便一个个的背叛或者即将要背叛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数顶军帐,孤零零的立在一处山坡之上,正当风口,关键是谁要到这里来,必然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胡屹孤零零的在帐蓬里枯坐到了天明,也没有等到刘凤奎回来,显然,这个叛徒得到了更好的招待,指不定这个时候正高榻软榻,鼾声震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