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董羡,便祭起了这把利器,直杀得人头滚滚,杀得人心惶惶。
在一片血光之中,朝廷彻底安静了下来。
董羡认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国家,下一步,就该谋划着去剿灭心头之患高迎祥了。
今冬是不成了。
明年春天一定要先忙完春播。
等到春播之后,就该出兵了。
等拿下了高迎祥,然后再回头与木正好好地算算帐。
不过与木正呢,最好还是商量着解决。
毕竟腾冲那地方,人家经营了上百年了,真要去打,胜算不大。与推翻高氏不同,想要去剿灭腾冲府,大理三十七部,只怕没有多少人会支持自己。
在董羡看来,高迎祥已经穷途末路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或者也是不愿意去想的一点就是,当他把高迎祥逼上了绝路之后,高迎祥会干什么?
而在他急于掌握权力,压制其它各府各部的时候,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在国内争权夺利的时候却不愿去看看外部的情况的人,萧诚一向是看不上的。
如果董羡不是急于整合内部而是鼓起余勇不顾一切地先追着高迎祥打,萧诚还要高看他几分。
因为真是这样的话,萧诚不得不赤膊上阵了。
但这就会出现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贵州路上的宋军很有可能让大理各部团结在一起来对抗了。
在这些人眼中,宋军就是入侵者。
但现在就不同了。
董羡的一轮操作之下,大家的心都散了。
如今基本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董羡想再将他们拢归到一处,可就难了。
而且因为事情拖了下来之后,大理乱战一年的恶果,在各处也已经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民不聊生。
这让很多地方的人,很容易就怀念起高颖德当政时候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的美好日子。
高颖德造不造反当不当皇帝距离这些小百姓们太遥远了,他们只知道,高当政的时候,大家有饭吃,现在董当政的时候,大家没饭吃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再加上有心人的操弄,这天下,其实早就不是先前的天下了。
啪的一声,一双赤脚踏在了泥浆之中,溅起了无数的黄色泥水,一双大手扒拉开了窝棚前的一块笆篱,大汉看到了里头一个妇人与两个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逃难出来十余天了,两个孩子瘦得皮包骨头,而女人已经开始浮肿了起来。
男人从怀里掏出了几只鲜红色的小东西递给了女人,那是几头刚刚出生的小老鼠。
“大的没抓着!”大汉歉意地道:“你把这个弄一弄,垫巴垫把。”
女人颤抖着接过这几个小玩意儿,两个孩子的肚腹咕咕地响着,吞咽口水的声音,让大汉心烦气燥。
他没有进窝棚,而是重新掩上了笆篱门,然后蹲在了窝棚前。
这样下去,都得死。
想了很久,他突然起身,走到窝棚旁的一株树下,用力地掏挖起来,片刻之后,一柄带鞘的军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继续挖着,又出来一个包袱皮,里头装着几件甲胄。
他曾经是一个溃兵,吃了败仗之后逃回了家乡。
脱下了盔甲,放下了刀子,他本来想好好地陪着妻子种田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着不远处的另一个窝棚走去。
片刻之后,一个同样瘦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粗棒子。
入夜时分,男人的身后,已经跟了几百个这样的男人。
是夜,他们翻越了城墙,杀进了城内。
等到官兵赶到的时候,这些人早就带着他们抢来的东西,逃进了深山。
留给官兵的,只有鲜血,尸体以及恐慌的城中百姓。
家里能吃的东西,能御寒的衣服,都被抢得精光了。
城中的一个富绅家里,更是被洗劫得干干净净,连人都杀光了。
这并不是个例。
在大理,这样的事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各地报匪患的折子,如同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善阐府,涌向了董羡的案头。
春天来了,春耕开始了。
建昌府开始了忙碌的春耕,在那里驻扎的宋军,以战营为单位,放下了武器,挽起了袖子,卷起了裤腿,走进了田间地头,帮着百姓忙起了春耕,这让刚刚归附贵州路的建昌府百姓有些诚惶诚恐。
他们还没有见过这种阵势。
会川府也开始了春耕,百姓们艰难地度过了一个冬天,本来以为春天来了,春荒肯定会更难过一些,却发现官府居然给大家发粮了。
虽然是借贷,但只要一分息的借贷,却让大家恍若在梦中。
春借一斗粮,秋还一斗一,这可是大家从来没有见过的良心价,善心价啊!
不但借口粮,种子也可赊欠,牲口居然能租借。
反正过了一个冬天,会川府乡下的百姓们发现原先管着他们的官儿全都换了,来的都是一些他们不认识的人,以前的那些官儿,现在都陪着笑脸跟在新来的人旁边。
新的官儿对这些旧官凶得很,对他们这些百姓倒是笑嘻嘻的。
这些好事,都是出自这些新来的官儿们之手,一下子,大家就对这些人的好感度噌噌上涨。
春天种下去的希望,
秋天收上来的是果实。
大家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干劲,去年入冬时节的那份绝望,现在却是觉得恍若隔世。
日子,好像正在变好呢!
会川府的变,自然是因为现在的会川,已经不再是大理的会川,而是变成了大宋的会川了。
来自贵州路上的官员们,全面接管了会川的基层政务。
原本的官儿们,原地降一级,先做副手,将来如何,自然就要看他们这一段时间的表现了。
如果表现出色,萧诚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
现在权当是对他们进行培训,等到大军一动,席卷大理的时候,这些培训合格的官员,自然而然地就会一个个地得到重用了。
当然,这也还得看个人的造化。
比方说,已经有人因为不服气原地降一级莫名其妙地丢了官儿而怨气横生不肯干活的人,现在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回家玩泥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