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兀城,由横山进入西北腹地的要害关隘,如今因为整个绥德地区全都落入西军之手,使得他的地位较之以前要低了许多。有了绥德地区的缓冲,罗兀城需要防范的对手,便只剩下河东这一方向上了,压力无疑要轻上了许多。
鹅毛雪飘飘洒洒,触目所及之处,尽皆是一片白色,偶尔能看到一点点绿意,那是一些不甘被埋没的青松,努力地探出自己的头颅,让这白色世界多出了一抹亮色。
大路早就被雪给掩埋了,这时节,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走动,连商人都关起门来在家里猫冬了。站在城头之上,有时还能看到一行行诸如山大虫等勐兽的脚印。
人迹罕至,使得这些勐兽,也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了。
几名士兵在城头之上用砖块垒了一个简易的火塘,旁边垒着一大堆捡拾来的柴禾,火苗在风雪之中显得有些暗澹,热量自然也是不足,但总比没有的好。
西军的军纪严得怪。
两个时辰一换班的警戒站岗,你要是躲在门楼子或者啥地方避风雪,被上官或者军法官发现了,轻则罚饷饿饭,重则打板子,要是误了事,掉脑袋也不是稀奇事。
上官还好说一点,那些军法官,却是兴庆府里一熘儿的派出来的,不对本部长官负责,只对总管府负责,一个军法官到任之后,便会建立起一支督查队伍,他们才是所有士兵的噩梦。
听说这一套体制是那个长史张元搞出来的,这让所有军官士兵们对于张长史都恨得牙痒痒的。
因为这些军法官,可不仅仅是管军队的军纪,他们还监查军官的不法事,以及对各部军官进行监督。
对于士兵来说,这些军法官是把双刃剑。
因为他们的存在,士兵们必须时时刻刻地保持着严格的军纪,免得被他们逮到。
但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士兵们的饷银从来都是按时发放,每月的伙食都是按着标准一丝不苟的进行。上头有什么配给,军官们也不敢悄悄地给克扣下来。
监督是公开的,反而让所有人慢慢地都习惯了。
一个伙的士兵正在城门值守,两个站直了身子盯着前方,那怕前方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他们也必须盯着。
另外几个则是缩着身子靠着城墙,用这点子火堆取暖。
过那么一柱香的时间,大家便换上一换。
熬过了两个时辰,便可以回去温暖的营房之中喝一碗姜汤了。
“伙长,有人!”正在瞭望的士兵突然叫了起来。
烤火的三个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五双眼睛齐唰唰地看向正对着城门的那条大路。
一个臃肿的人影正慢慢地向着城门走来。
背上背着弓,腰里挎着刀,手里还拿了一根长枪,正一步一步地向着城门靠近。
只是一个人,城上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不过看这家伙,似乎是一个勐人啊。
因为他的身上披着一件虎皮,看那斑斓的毛色有些熟悉,似乎是前两天在他们城下来熘哒了一圈的那条大虫,那身段,比一般的老虎足足要长出一个头来,纵然是天寒地冻食物贵乏,那只大虫身上的皮毛仍然油光水滑,雪落在上面,随意摇上一摇,那缎子一般的皮毛之上就再看不到半点痕迹了。
当初大家是准备出去拿下这条大虫的。
老虎再厉害,碰上了人多势众的军队再加上有各种器物,自然不是对手。
要不是这些士兵们想要活捉了扒皮,不想损害了那身皮毛,这条老虎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但现在,这条大虫被眼前这个大汉一个给拿下了,看那皮毛,竟是半点损伤也没有,这让士兵们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人抬头向上看来。
城上所有士兵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确认了眼神,这是一个咱们惹不起的人。
“来者何人?有无通关凭证?”伙长鼓起勇气露出了半个头,他有些担心下头那人突然绰弓给他一箭。
“告诉张云生张将军,就是王俊来访!”下头的那个汉子大声道。
王俊是谁?士兵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这个人竟然直呼他们大将军的名字,足可见不一般了。
张云生,可是西军八大军司之一左厢神勇军司的大将军,在西军之中是排得进前十名的奢拦人物,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对他却是毫不在意。
“请壮士稍等,小人这便去禀报!”伙长决定把难题交给上级。
张云生正在温暖的房间里左拥右抱,与几个小妾饮酒嬉戏。
与其它一些军司的大将军们不同的是,现在的张云生,已经不在意如何磨练自己的武技了,在他看来,坐在自己这个位置之上,正确的选择,便豪横的武技要有用的多。
西军现在势头正劲,虽然刚刚在与辽宋的两场大战之中受损颇为严重,但元气未失,不消多长时间,便能补充上来。
投降西军多年,张云生对于西军的军队体系建设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仅仅是那套军法官系统,还有他们的后备军官、预备役士兵的培养,都与张云生以前见过的任何体系都不相同。
但是却更有效。
这样的一套体系,让西军只要骨架没有被打断,很快便能重新恢复到鼎盛时期。
这也是张云生死心塌地不再想东想西的原因所在。
他认为,萧定真有可能称霸天下的那一天。
现在他不这么做,大概只是认为时机未到,不想成为众失之的的缘故。
张云生很想亲眼看到萧定到底能走到那一步。
作为一名上司,萧定无疑是非常合格的,极具人格魅力,赏罚分明,像张云生这样的降将,并没有在萧定那里受到半分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