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突出河水之中十余丈远的木制栈道之上,萧绰一人负手而独立。
河水激荡而起,扑打在她脚下数步远处,却不曾有一滴水珠沾上她的衣襟。
无数虎贲之士,却是静静地立在她身后的河岸之上。
除了河水的咆孝,不闻其它一丝儿的声音。
便连马儿的嘶鸣在这一刻,也不曾听闻。
对岸,数之不尽的西军正在缓缓撤退。
先是骑兵纵马远去,紧接着便是步卒,一队一队的高举着旗帜,紧跟在骑兵的身后向着远处走去。
最终,在河的对岸,只余下了一面悬挂着九条白色狼尾的大旗和大旗之下一个像山一般的男子。
那男子最后看了一眼独立于栈道之上的女子之后,却是一圈马头,烟尘起处,与那面大旗一起退走。
萧绰转身,一步步走了回来。
下了栈道,上了河堤,军队潮水一般地向着两边让开,为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当她翻身上马,提缰而行的时候,不知从那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万岁!”
萧绰勒缰而立,转头看向传声音的方向。
“万岁!”
响应之声突起。
然后,便是此起彼伏,
最终,却是汇聚成了一个声音。
“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人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声欢呼,
也有一些人骇然色变,
但看着那些跟在萧绰身边的高官显贵们一个个的不动声色,他们在稍微的迟疑之后,也只能跟着举起兵器,大声欢呼。
此时此刻,如果不合群,那就太显眼了。
对于辽国的普通士兵来说,此刻的皇后娘娘,就是一个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的观世音菩萨。
西军大名鼎鼎。
这么多年来,辽军与西军的战事,就没有停歇过。
辽军瞧不起宋军,但对于脱胎于宋军的西军,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那是用一场场的胜利和无数的鲜血与死亡交换而来的尊重。
与宋军对垒,他们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与西军打仗,每个人就得先预备好后事了。
特别是西军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耶律奚的五千部族军给吃得干干净净,连点渣渣都没有剩下。
那怕现在隔着一条河,也丝毫不能给他们安全感。
因为西军来得实在是太多了,
而他们在风凌渡这里的精锐,也实在是太少了。
要是西军不顾一切强行渡河,他们还真是没有信心能够挡住对方。
每一个人都只能做好必死的准备。
可是皇后娘娘一来,一切便都改变了。
普通的士兵们不了解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他们只看到,
他们的皇后娘娘一袭常服,乘一舟船,便与那个让能止小儿夜啼的西北之狼在河中心见面。
当然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却可以看到皇后娘娘一只平静如昔,
那是那头西北之狼情绪激动,有时候甚至像一头大马猴一般跳上跳下。
然后,双方分开,各自回转。
只不过过了一天而已,数万西军,竟然尽数撤军了。
皇后娘娘的本来就高大无比的形象,在一瞬间便又被拔高了无数倍,
不仅美丽、高贵、雍容、勇敢,
而且更加的神秘了。
无数的人在脑子中脑补出了皇后娘娘是如何的与凶狠的西北之狼唇枪舌剑,然后成功地唬住了凶残的西北之狼,让他知难而退了。
这与汉人历史之上着名的诸葛孔明的空城记也相差无几吧?
“还请娘娘派出援军,不然河东,必然会受西军荼毒,河东不稳,也会影响东京之战啊!”柳全义跪在地上,哀声道。
西军一战之下,击败的可不仅仅是耶律奚的五千部族骑兵,还有高要亲自统率的三万河东精锐。
辽人失去了这五千部族骑兵,只不过感到有些心痛,并不碍大局。
但河东失去了这三万精锐,那可就要命了。
现在西军的左厢神勇军司的张云生可是觑准了空当,正率领军队出罗兀城,勐攻河东呢!一个不好,才刚刚当了没几天晋王的柳全义,说不准就要跟着他的女婿,戴上秦王帽子就翘了辫子的高要一起,去见阎王了。
即便不见阎王,但失去了河东根本,那他在辽人眼中,还有什么价值呢?
到时候,辽人懒得理会,宋人恨他背叛,只怕柳氏一族,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萧绰,根本就懒得理会此事。
与萧定一席交谈,她已经肯定了西军在拿下陕西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攻击河东,只不过是张云生一个军司的行动而已,河东看起来危险,实则上张云生在得不到西军的大力支持之下,也根本就不敢深入。
柳氏在河东千年根基,虽然损失了这数万人,伤了根本,但却不会马上就要了他们的命,完全还可以再榨一榨。
“晋王,目前局势你也清楚,不能迅速地攻克东京的话,我们会面临着很多的麻烦。”萧绰道:“我可以说服西军退走,那是因为西军与赵宋本身就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但其它地方的援军来了怎么办呢?所以,目前我们必然是要集中全力攻打东京,河东这边,暂时便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先坚持坚持吧,等我们拿下了东京,大军回转,张云生保管被吓得像兔子一般的逃走。”
“可是......”
不待柳全义说完,萧绰已经转头看向耶律珍:“元帅不妨给晋王多拨付一些军械,助晋王重振旗鼓,再编练一支军队出来。”
耶律珍爽快地道:“盔甲、刀枪、弓弩,晋王要多少,我便可以给多少。而且,还可以派出一支军官团队,帮助晋王尽快地重振旗鼓。”
拿下了河南府之后,耶律珍从河南府各地宋国武库之中收缴了太多的军械武器,很多都还包着油纸完全没有打开,崭新的家伙让耶律珍简直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