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悲哀,就在于你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你的所有行动,都会受到现实的煎迫,而在很多时候,不得不作出与本心相违背的决定。
而弱国,则比弱者还要更惨一些。
因为匹夫一怒,还能血溅五步,还能困兽犹斗,最多不过是送一条命而已,还可以高喊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但弱国却不能任性,因为一个错误的政策,不但能让己身身死族灭,还会连带着跟着你的臣下、百姓们一齐遭殃。
而如果这个弱国被夹在两强之间的话,那就可以称之为惨不忍睹了。
因为你偏向这一个,那一个要搞你。
你投向那一个,这一个不会饶你。
而在两才之间搞平衡,夹缝里求生存,又需要高超的技巧,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特别是当两个大国的其中一个有些二不挂五的话。
赵宋的君王,恰恰便是这样的一个自视甚高其实腹中空的家伙。
不但把自己玩完了,还连累得现在西军也有覆灭之危。
当然,西军现在还没有这么惨。
因为现在对他有现实威胁的其实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辽国。原本相对于他而言的宋国,现在已经把自己玩脱了,江宁的新宋,现在还忙于与刘豫曲珍这些家伙纠缠,什么与辽国争雄,那还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情。
但宋国这场几乎灭国的失败,对于西军来说,也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唇亡齿寒。
没有了宋国这个牵制,西军便成为了辽人的下一个目标。
纵然西军曾在眩雷寨大败由萧思温统带的辽军,但那一战,也让西军伤筋动骨,为此还不得不放弃了黑山以北的大片土地,数座城池。
这样的胜利,再来几次,西军便可以宣告灭亡了。
但也是这一战,让辽国人再一次见识了西军的强悍。这家伙壳儿太硬,一口咬下去,很有可能嗑掉几枚牙齿。
所以,如果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掉这个麻烦,那自然是辽国的大幸。
所以,才有了孙淳的这一场西北之行。
孙淳,不仅是承天皇太后的心腹,如今辽国朝堂上的新贵,更重要的,他家也算是萧氏的家臣,那个对于天下人来说是秘辛的事情,他则是一清二楚。
“见过大公子!”总管府后堂,孙淳大礼参拜,行的却是家臣礼节。
“我记得你!”请了孙淳坐下,萧定不由感慨万分。现在此人是辽国吏部侍郎,虽然为左贰,实际上却手握大权,吏部尚书倒是一个位高年也高的契丹老贵族,根本不管事。
“当年你爹曾带着你回来过,你爹本欲将你留下,你却不肯,现在看来,你当初年纪虽小,但却已经颇有决断了。要是你留在了东京,哪有今日之成就?”
“大公子过奖了,如果没有太后提携,我又怎么可能有今日!”孙淳微笑着欠身道。
萧定摇头:“辽国的进士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可不比大宋容易多少。没有这个作进身之阶,你也不过是一幕僚而已,哪有今日之显贵。听说你弟弟也凭着军功,升任上将军,统中京之卫戍事?”
“都元帅萧思温为正,舍弟为副!”孙淳道。
“如今你们一家,在辽地倒真是如鲜花着锦啊,财、军、政三路齐头并进。”
“也就是太后有如此肚量,在赵宋,这是万万行不通的!”孙淳笑道:“可不管是财、军还是政,孙家永远都是太后之家臣,只效忠太后一人而已。”
萧定看了对方半晌,突然失笑道:“倒也不见得。”
见孙淳想说什么,萧定却是打断了他,道:“想当年,我自河北进京述职的时候,何尝不是想要为大宋尽忠呢!可是后来又如何?大宋虽然不是亡于我手,可我也算是推波助澜了,大宋两次伐我,近二十万大军丧于我手,若非如此,辽国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
“宋君倒行逆施,即便没有这两次失败,也会亡国!”孙淳道。
“这里头,不也是耶律俊和我那三妹的苦心谋划吗?”萧定轻哼了一声。
孙淳只是微笑不语。
叹了一口气,自家现在还真是一本湖涂帐。
前几天江宁使者罗信来了,带来的是二弟的问候,这罗信还没有走,孙淳又带着三妹的使命过来了。
“说吧,承天皇太后这一次准备怎么对付我啊?”萧定觉得有些心痛。
作为家中老大,本该带着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一家人才是,可现在,三家却要互相厮杀了,关键是,自己这个老大,怎么看都是最弱的那一个。
“大公子言重了,太后一向对大公子敬重无比,何谈对付!”孙淳依旧是笑容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