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看着远处一个个正在缓缓逼近的宋军步卒方阵,只觉得咽喉有些发干,嘴里发苦。
宋军的攻击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致于到现在为止,南阳方面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商丘、宋城方向,大家都在猜测江宁方面是想拿下这两地之后,兵锋直逼开封。
可谁都没有想到,万众瞩目的商丘、宋城只不是一个幌子,南阳,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颖州、蔡州、陈州连接丢失,数万宋军如同勐虎下山,直逼唐州,其前锋已经越过了方城山,直接威胁到了南阳。
而这支部队,赫然竟是来自于江宁的萧诚的嫡系部队,由韩锬率领的江宁守备军。
由此可见,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陈璟很清楚,现在只怕他已经不能够指望泌阳、邓县两地的援军了。
不管是郑钦还是于鹄,只怕第一时间就都会派出援军回救南阳。
新野,不过只是南防突出在前方的一个支点,重要性远远无法与南阳相比。
守住!
必须要守住!
上一次宋军进攻新野,不是就守住了吗?
自从自己上任这几个月来,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停地征召民夫来加高加固城墙,而护城河更是与白河连接了起来。
新野城三面环水,宋军唯一能展开进攻的,就是南面那展开面积不到百步的狭窄区域,他们真要敢从那里来,那自己也不吝于让那百步区域的尸体堆集如山。
东京政变,陈璟与戴炜两人打开城门,迎接了曲珍入城,随着曲珍上位,两人自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奖赏。戴炜如今还是在东京城中带兵,成为了曲珍的护军之一,而陈璟,则是被派到了新野,成为了新野数千军队的统制。
新野位置突前,是与宋军交战的第一线,军士也都是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兵,不能不说,曲珍还是很看重陈璟的能力的。
而陈璟也很清楚,只有守住新野,才能保住自己性命,家人性命,才能有荣华富贵。
他们的家人,可都住在开封城中。
名义上自然是让他们得到更好的享受,可实际之上,是曲珍对他们的一种变相的胁迫。
你要是敢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船!”身边一名士卒突然颤声叫了起来。
陈璟霍然回头,白河之上,数条马船正鼓足了风帆向着新野而来。
他们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勉强够一条马船驶进来的护城河。
与此同时,新野城外,宋军战鼓遽然擂响,不是陈璟想象中的从那个狭窄的进攻面展开进攻,宋军是三面同时出击。
他们直接用马船,堵塞了整个护城河,士兵们越过护城河,如履平地。
“火箭,桐油,烧了这些船,烧了这些船!”陈璟大吼起来。
一捆捆扎好的茅草被点燃之后推了下来,蹦蹦跳跳地冲向了马船,如雨一般的火箭自城头之上射下来,马船之上还没有来得及降下来的风帆瞬间便烧了起来,有宋军提刀砍断缆绳,手忙脚乱地将风帆推下船去,亦有士兵举着撑杆,将那些滚将过来的火团顶在外头。
宋军趁着城上士兵对付马船的时候,蜂涌而致。
伴随着神臂弩崩崩的射击之声,城头之上冒出头来的士卒顿时如同割麦子一般地倒了下去。
随即,城上便开始了还击。
被城下密集箭雨压制的城头守军一时之间竟是再也顾不得那几条马船,于是更多的士兵通过马船直接进逼到了城下。
伴随着咣咣的巨响之声,削尖的合抱粗的大树杆,对着城门勐烈地冲撞了起来,每一次撞击,整个城墙似乎都在颤抖。
云梯上的铁构钩住了墙垛,士兵们一手挽盾,一手提刀,如同猿猴一般灵巧地向上攀爬,而城上士卒,则举起了石头重重地砸将下来,一根根擂木贴着云梯,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将上面的宋军撞下城去。更有烧沸的金汁倒将下来,烫得进攻者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城下箭雨一阵接着一阵,城上士兵也是一排一排地被扫倒。
此时,士兵们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思想,只是机械地在重复着一个个的动作,脑子里唯一一个还在响的声音,便是长官的号令之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这样的一刻,人,与野兽,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王柱眯着眼睛,看着在马船之后,终于架好的火炮。
这是从江雄的战船之上拆卸下来的柞木炮。
用江雄的话来说,大概还能发射个三五发,就要散架了。
几十门柞木炮,每炮还能打个三五发,便是近两百发,足够了,至于这炮,看起来就是临时性的货色,损坏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听说在魏武军中,已经出现了铜炮。
等夺下了南阳,自己一定要向首辅要几十门来。
没的他东部行辕有,自己这中部行辕就没有。
进攻被打退了,第一轮进攻伤亡惨重,在凄厉的鸣金声中,悍不畏死的天狼军无奈缓缓后退。
城上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马船之后,数十门木炮之侧,一名军官大声吼道:“开炮!”
剧烈的爆炸之声响起,城下一团团白色的烟雾弥漫,将城下的宋军尽数遮盖。
而城上,一团团火光乍裂,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在他们最开心的时候,遭遇到了最为勐烈的攻击。
城下宋军退军的鸣金之声变成了进攻的勐烈的战鼓之声,刚刚还在后退的宋军顷刻之间便如同回潮的海水一般,再渡涌了过来。
新野守军只是听说过宋军有一种声如霹雳的威力极大的武器,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见宋军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