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萧靖探出上半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那个女子。这个女子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那个女子竟然重合到了一起,似乎岁月并没有在这个女子身上留下半分痕迹,这让他惊讶万分。
自家母亲只比眼前这个女子大上一岁,但现在看起来,却似乎是两代人了。
江映雪身着一袭透着澹澹绿色的平罗衣裙,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益发显得身姿如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发式亦梳得清爽简洁,只是将刘海随意散得整齐,前额发丝貌似无意的斜斜分开,再用白玉八齿梳蓬松松挽于脑后,插上两枝碎珠发簪,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斜斜插在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娇柔丽色,余一点点银子的流苏,臻首轻摆间带出一抹雨后新荷的天然之美。
而在她的身边,则站着另一个明艳的少女,雪亮的眼睛,白皙的肌肤,纤细的手指玩弄着胸前的长发,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随云髻,发上高插的银百合发簪嵌镶宝石的珠花额外夺目,两颗耳珠上吊着一对小巧的珍珠坠子,灵动飘逸又不失美感,此刻,正瞪着一双骨熘熘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萧靖。
“萧靖见过叔娘!”抢上一步,萧靖叉手齐眉,深深地一揖到地。
“快起来!”江映雪笑着上前扶起萧靖,上上下下地端详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最后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才四岁出头,晃眼之间,便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时间真是不经过啊,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这若是在外头见到你,还真不敢认你了。”
“叔娘却还是十余年前在东京时的模样,侄儿可是一眼便认出了叔娘!”萧靖笑着道:“要是母亲见了叔娘现在的模样,只怕会又羡慕又嫉妒的。”
“你娘太辛苦了,这都是你爹的错。”江映雪笑道。
萧靖尴尬一笑,这却是不敢接嘴了。
“靖哥哥,我终于见着你了!”终于逮着了空子,旁边的那个明艳少女却是一步抢到了头里,“我是萧宁,你还没有见过我呢!”
“见过你的画像!”萧靖笑道:“不过你比画像上要更漂亮一些。”
“真的吗?”萧宁大喜道。
“当然,哥哥怎么会骗你?小宁,这是哥哥送你的见面礼!”萧靖从袖筒里掏出一样东西,直接塞到了萧宁的手里。
萧宁拿起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
竟然是一颗比鸽子蛋还要大的红宝石,打磨成了精巧的心型,镶嵌在金丝之中。
萧宁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如此大的一块红宝石,委实也是第一次见。
“谢谢靖哥哥!”她喜滋滋地向萧靖福了福以示谢意。
“有礼物才给哥哥行礼,先前却是没有半点规矩,都是你爹把你惯得!”江映雪笑着道:“靖安,一见面就给她这么贵的礼物,会惯坏她的。”
“叔娘,也算不得多贵重,这些宝石,在我们那边倒也是很多!”
江映雪点了点头:“嗯,这倒是,西域那边,的确出产宝石,不过像这样的,也极是稀罕的了。”
得了好处的萧宁上前牵了萧靖的手,笑道:“靖哥哥远来辛苦,娘几天前就开始给你准备住处了,所有的都是最好的呢!还准备了好多菜肴,都是娘亲自准备的,平常我想请娘做一次饭,都是难上难呢,还是靖哥哥的面子大。”
“别听她胡说,我啊,也就是打打下手,真正准备这些的,是你的二叔!你还记得你二叔的手艺吗?”
萧靖笑道:“纵然当时年幼,却也记得只要是二叔下厨,我必然是早早地便等桌边,不将盆子里的汤汁吃完绝不下桌。好像祖母当年经常为此训斥我呢!”
“这一次过来,你便好好地再尝尝你二叔的手艺吧!他都做了八成了,家里的厨子都只需要再加加热了!”
“二叔日理万机,还记得给侄儿弄饭食!当真是让侄儿受宠若惊。只是叔娘,这一次我还是西军副使,回头还是要住到驿馆去的。”
“住什么驿馆!”江映雪牵着萧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回来了,自然是住家里,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副使不副使,而且你二叔回来了要是看不见你,岂不是又要怪罪我?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
萧靖侧脸看着江映雪,嘴巴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眼前的这位叔娘,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
很多事情,也是这两年,他才陆陆续续地知道。
二叔能有今天的成就,眼前这位叔娘的助力,绝不可少。
不像母亲在西北之地为百姓所称颂,在大宋,知道叔娘厉害的人可真不多,但不显山不露水的叔娘,手里却握着惊人的财富,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
像现在名震天下的大宋知秋院的首领吴可,当年不过是叔娘麾下的一个头目而已。
“不是说,二叔很忙,这几天都不会回家吗?”
“那是骗骗拓拔扬威的!”江映雪笑道:“你都住家了,你二叔岂有不回来的道理?不见拓拔扬威,那是要凉凉他,但岂有凉自家侄儿的道理?”
“为什么要凉凉拓拔将军呢?”
江映雪一笑道:“靖安,拓拔这一次过来,是想看看我们大宋的真实实力好做进一步的选择吧?你二叔很生气,当年你二叔可是帮了他拓拔一族甚多,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和仁多忠这些人,不想着如何助你二叔一把,却尽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这拓拔啊,一门心思地就想着建立一个以党项族为核心的国度呢!哼哼,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