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当即凑在一起热络的商议起来。
钱五常在一旁摇了摇头,看着两人低头窃窃私语,苦笑不已。
刘守光对幽州城内郭炳呈等人的大肆串联行动并非毫不知情,实际上他是相当清楚的。幽州是刘守光的根本,城内有他暂时赖以为质的各大将们世家,高大坚固的城墙和防守要塞更是他一旦事机不顺的时候可以躲起来保命的最后屏障,他自然看得非常紧,一刻都不敢松懈。
原本刘守光打算将义儿军的一半留在幽州,看护住自家根本,但大军刚刚启行,他便得到先行斥候的禀告,说是石城方面见到了营州军、怀约联军以及平州、柳城、燕郡、榆关等等各支军队的旗号,据说抵达石城的军队非常多,城内都住不下来,营州方面不得不在城下另筑军营。
刘守光当即骇了一跳,既然已经判定营州方面倾巢而出,他和刘知温商议之后便认为,以自己目前出征的兵力而言,恐怕很难彻底击败营州。于是刘守光紧急发出调令,将原定部署在幽州城内的另外一半义儿军也调出来,随军出征。他在途中又等了几天,才将大军集齐,这也是刘守光直到约定的正月十五前几天才勉强赶到的原因。
当然,即使如此,也不意味着刘守光对幽州城的忽视,除了将新编的五六千衙内军全部移镇入城外,刘守光还将自毕元福毙命之后的手下第一重将刘雁朗留在了幽州,更分派了三百余名骁勇善战的横班护卫辅佐刘雁朗,而刘守光手下的横班护卫,也才不到千人而已。
以这样的兵力应付妫州方向可能存在的威胁,刘守光和刘知温都认为已经足够了。毕竟这种威胁仅仅存在于揣测当中,据说高氏兄弟镇守的妫州没有多余的钱粮征募新兵——如今正逢严冬,属于荒期,高氏也无法从幽州支援妫州——之间的道路早已被刘守光截断了两个多月。
这样的安排确实已经充分表明了刘守光对幽州城的重视,但他和刘知温一样,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作为节度府通判的郭炳呈,其官职和身份已经足以保证他的串联活动得到掩饰了,更何况刘守光临走时还随意嘱咐过郭炳呈等几人,要密切关注各家将门,做好稳定和安抚工作——这等于给了郭炳呈正大光明行事的权力。
所以,刘雁朗在向刘守光随时禀报的幽州军情中,郭炳呈对各大将门的登门拜访,也被解读为“安抚和稳定各家将门”。而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在军情禀报中也只是一笔带过而已,如果说刘守光身边真正有谁能够看出其中的异常,恐怕只有刘知温,可惜刘知温早已被繁重的军务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整天介忙于大军安置、粮草筹措、分析前方探报、协调各路军将等事务中,对于幽州城内传送的这类消息,根本连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
真要说起来,刘知温自己也是满肚子怨气。自从夺权成功,刘守光登上卢龙节度留后之位后,这位过去在刘知温眼中显得非常聪慧且富于长远眼光的衙内少帅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其荒淫、奢靡和残暴程度都令刘知温有“耳目一新”之感,给刘知温带来“非一般的感受”。
其实并非刘守光的为人有什么大的改变,这样的现象是极为常见的。很多人一旦没有了管束,或者说一旦可以任凭本心做事,其性格中一直被压抑着的各种因素便会喷发出来,之前压抑得越厉害,之后喷发得便会越肆无忌惮。
再加上刘知温和刘守光之间的距离缩短,需要日日相处,自然就能更真实的感受到这位留后的真性情。比如在这么重要的“大会”期间,刘守光竟然携妓同行,将幽州城教坊里的数十位女妓全部换上军装,在横班护卫中凑了个“妓都”,还堂而皇之任命了都头、虞侯、队正、伙长等军职,到了夜间扎营之时,便和女妓们胡天黑地。
单是这些烂事倒还罢了,繁琐的军务压在刘知温肩上,令他更是焦虑和烦躁。原先辅佐大帅刘仁恭之时,军务上还有很多幕僚帮衬,但刘守光上台之后,刘仁恭原先使用的那些熟通军务的幕僚死的死,囚的囚,现在已经没剩下几个了。而刘守光最重要的幕僚毕元福,则死在了大安山之变当夜的乱军之中,所以刘知温不得不身兼无数职,着实苦不堪言。
刘知温刚刚处理完两名横班亲卫勾搭女妓的事宜,将两名被刘守光抓了现行的亲卫寻个由头调离横班(当时刘守光大怒,要求立刻处斩),紧接着又要处理几名基层军官擅自在中营私斗的纠纷(几名都头和队正被女妓挑动,相互间争风吃醋),将这些军官各打了几十军棍。忙完这些烂事后,他正要再去帅帐,好好劝劝刘守光,让他解散“妓都”,却在此时又得了军报,蓟州军和霸都骑扎营之处偏离了原先预设之地。
于是刘知温不得不将刘守光的烂事暂时扔到一边,仔细研究起地形舆图来。
蓟州军扎营之处偏向石城东北方八里,赵敬的公函中解释说,是为了更好的堵住营州方面的退路。这样的解释倒是很合乎情理,也与之前的约定吻合。
刘知温点了点头,决定不再追究,他继续在舆图上查看霸都骑的扎营之处。霸都骑将军营安置在了石城东南七里外的帘山下,等于从原定地点东移了五里,赵霸的解释和赵敬相同,也是为了堵住营州方面的退路。
这一下刘知温不淡定了,他开始盯着舆图紧张的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