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阅台上,敬翔让袁象先把新兵中的军官招上台来,袁象先一一向敬翔介绍:“这是刘山喜,原为卢龙义儿军都头......这是刘文允,也是义儿军中的都头......这是张元韶,原为蓟门别将......这些都是卢龙武人。幽州变故跌生,这些人便投奔咱们宣武了,无论武艺韬略,都是好手。”
敬翔唤过来一一询问,然后叹息曰:“听说魏博将门武勇堪比卢龙,可惜魏州变故,八千魏博将门一夜惨死......”
蒋玄晖道:“河北虽入李诚中之手,但战力却已去了一大半,对咱们来说,也是个收获。”
李小喜站在敬翔面前,听着敬翔的感慨,心里不由好笑,暗道你恐怕不清楚,这些魏博将门就是某杀的,如果你知道魏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真不知道你还敢不敢站在某家面前大言不惭。
李小喜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文官就是天下闻名的右仆射、太府卿敬翔,实际上不仅他不知道,和袁象先达成默契的韩延徽也不清楚。袁象先、蒋玄晖在和韩延徽商量花钱雇佣幽燕保安总公司的时候,耍了个心眼,只是说河北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汴州来了个“观军容使”,要来了解情况,没有敢直接说来的是敬翔。
在这一点上,袁象先、蒋玄晖的担忧是完全正确的,如果韩延徽知道来人是敬翔的话,恐怕敬翔就回不去汴州了。
蒋玄晖召见、勉励完李小喜等人后,又亲自下台,和前排的“新兵”挨个谈话,谈话很短,无非是勉励和宽慰,拉几句家常。新兵们果然是河北口音,敬翔和他们交流起来稍显费力,但也能听懂。谈完之后回到台上,又看了看新兵“代表”们的武艺表演,观赏了他们的骑术和箭艺,然后点头称赞“果然精熟”,继而命令犒赏。
这些犒赏是敬翔从汴州带来的,这么一下子发出去很多,李小喜等人倒是眉开眼笑,但袁象先和蒋玄晖却肉痛不已。
等折腾完毕,已然是午时。敬翔也有些累了,正要宣布校阅结束,却有军卒来报,说是城下卢龙军叫战。
敬翔虽然是文官,但跟随朱全忠征战多年,并不怯阵,只是后来宣武势力大涨之后,他才改为居中策划,很少临阵。听说卢龙军在城下叫战,立刻来了兴致,要去城头观瞧虚实。于是袁象先、蒋玄晖及李小喜等簇拥着敬翔上了黎阳城头。
从城头往下一看,就见大队大队的骑兵在城外一里处列阵,其中一些小队游骑就在城下往来奔驰,大声喝骂。敬翔稍微一看,便目测出卢龙骑兵的数量——两千左右,于是向袁象先道:“卢龙军果然以骑兵为主,只是怎么不见步卒?”
袁象先道:“卢龙军步卒少,骑兵多,且骑兵又以关外胡种为主,这是李诚中从关外带入关内的。野战上倒也不容小觑,魏博皇甫峻在这一点上大意了,和卢龙军的优势骑兵野战,故此导致大败。”
敬翔点了点头,道:“河北占据地势,向以骑兵为根基,李诚中没有丢失卢龙的立镇根本,看来咱们以前对他的实力估量不足,今后当认真对待,不可妄自骄纵。”
众将躬身称是。
敬翔又问:“怎么不见步卒,难道卢龙军想以骑兵攻城?”
袁象先道:“李诚中入主幽州才一年,兵力不够,能占据河北大部已经很不容易了,魏州、博州等地已是其兵力极限,至于黎阳此地,只能以骑兵骚扰为主,所谓强弩之末矣。”
敬翔沉思了片刻,问:“卢龙军究竟有多少兵?袁招讨可知?”
袁象先道:“沧州战场上击败皇甫峻的大概是万人,以骑兵为主;冀州战场上也有万人,却是步卒为主。此外并没有听说卢龙还有什么重兵。”
“义武呢?王处直不是降了么?打义武的卢龙军有多少?”
袁象先对这个问题不太清楚,但他身为河北行辕招讨使,不能说自己不懂,只能臆测道:“义武向来首鼠两端,没听说易定二州发生过什么战事。”
“如此说来,李诚中步骑各万?”
“差不多,连上幽州镇守的牙兵,恐怕不会超过三万。”
敬翔道:“虽然兵力不多,但骑兵过万,这就不好对付,尤其是河北之地,平原居多,骑兵优势极大。可惜咱们宣武没有产马之地,可叹,可叹!”
正说着,卢龙军的骑兵阵列中驰出十数骑,当中一将盔甲明亮,身姿矫健,战马膘壮,身后掌旗兵簇拥着一杆将旗,上书“赵”字。骑将纵马来到城下,离城一箭之地,高声喝道:“某乃涿州赵干臣,城上听着,有敢出来受死的么?”
袁象先此刻俨然以“河北通”自居,当然,在敬翔眼里,就凭刚才的一番对话,他也确实堪称“河北通”了。因此,袁象先道:“此人赵在礼,为幽州豪门赵元德庶子,与赵霸齐名,堪称赵氏双杰。”
“霸都骑军镇遏使赵霸?那个义昌军节度使的从弟?”
“正是。”
“莫非城下便是霸都骑?”
“即便不叫霸都骑,却也是霸都骑的老底子。”
实际上袁象先只知道皮毛,这番见识纯属卖弄。赵在礼是赵元德庶子、赵霸从弟不假,但赵元德儿女就有几十个,赵在礼小的时候母亲早丧,所以在家里根本不受待见,当时赵元德是否能够记得住自己这个庶子的名字,都还尚存疑问。
而且说他是“赵氏双杰”之一也是袁象先的想当然,赵霸率霸都骑威震河北的时候,赵在礼还在周知裕手下当亲卫呢。后来大安山之变中,赵在礼被囚于幽州大牢,赵氏连搭救他的心思都没有,或者说根本就知道有这么回事。卢龙体系内倒是确有“赵氏双杰”,但不是赵在礼,说的是赵霸和赵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