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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一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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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丹遐蹙眉,“好好的,去大牢做什么?”

“皇上遇刺了,我去审问刺客。”徐朗坐在榻上道。

沈丹遐愕然,“皇上出宫了?”

“是在宫里遇刺的,皇上没事,刺客抓住,你猜那刺客是谁?”徐朗问道。

“我认识的人?”沈丹遐讶然问道。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猛这么蠢的人?

徐朗点头。

“谁啊?给点提示。”沈丹遐放下了擀面杖。

“要提示,得给点好处。”徐朗笑道。

沈丹遐横了他一眼,下榻,趿着鞋,凑上去,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说提示吧。”

“去余城的路上遇到的。”徐朗提醒她道。

沈丹遐托着下巴,“去余城的路上遇到的人啊。”想了想,“不会是穆维吧?”

“就是他,最近几年,他跟在四皇子身边,上次宫变,他逃脱了,这次是特意来刺杀皇上的。”徐朗简单地道。

“他这叫刺杀吗?他这叫送死吧。”沈丹遐鄙夷地道。

“或许他就是来送死的。”徐朗感叹道,否则为何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至于皇上怀疑这场刺杀是皇后安排的,他并不这么认为,不过杨灵芝赏《女诫》给沈丹遐,羞辱人的事,他没有忘,沈柏密也记在心里,而赵诚之也同意将这个罪名栽杨灵芝头上去,那就让杨灵芝背这黑锅好了。

杨灵芝想借刺杀一事复宠失败,皇上对她的只有痛恨,若不是碍于裴国公府,他已下旨废后了。

立秋过后,夏日的炎热一点点褪去,一场秋雨一场寒,脱下薄衫换夹衣,到了中秋节的前一日,皇上又赏下东西给睿国公府,得知皇上把东海郡进贡的鳞丝缎赏给了沈丹遐,杨灵芝气得抓狂,那鳞丝缎据说是用巨鱼的鱼鳞制成,仅有两匹,能防水保温,在阳光下,还能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我瞅着没啥奇特的呀?”沈丹遐拿着鳞丝缎,并没有多喜欢,这缎子摸着还没水滑丝舒服。

“拿到阳光下面去看。”徐朗笑道。

沈丹遐让婢女将鳞丝缎拿着屋外去,阳光照射,果然折射出七彩光芒,“夫人,这做裙子,一定很好看。”

“嗯,那就给我做一条,给晴儿做一条。”沈丹遐大方地道。

“谢谢娘。”晴儿笑道。

“多的就放在库里存着,等我娶了儿媳,送给儿媳。”沈丹遐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留着给孙女。”徐朗打趣地笑道。

“等皇上再赏下来,就留给孙女。”沈丹遐笑道。

沈丹遐在打下一次赏赐的主意,而杨灵芝则在打这一次赏赐的主意,给她出主意的人就是庞琳,“娘娘,可以让人收买人偷一块碎布出来,做成人偶,上面写上皇上的生辰八字,扎上针,然后引一场火,让水师的人发现,到时候嘿嘿嘿。”庞琳自以得计,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

“这事,我让我娘帮忙。”杨灵芝太想弄死沈丹遐,丝毫也没想过,沈丹遐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诅咒皇上。

次日,杨灵芝就宣召裴国公夫人晋见。杨灵芝没脑子,但裴国公夫人的脑子不笨,“睿国公极得圣宠,位高权重,他为什么要巫蛊皇上?”

杨灵芝沉吟了一下,道:“他想扶持三皇子登基,他想做摄政王。”杨灵芝聪明了一次,没说她怀疑皇上和沈丹遐有染,这个荒诞的话。

“你觉得这说法,皇上会信吗?百官和勋贵们会信吗?”裴国公夫人问道。

“为什么不信?”杨灵芝反问道。

“首先,没有人会拿那么珍贵的布料去做人偶;再者,徐沈两家的姻亲众多,搬倒一个睿国公,影响不了大局,要对付的应该是崇德宫里的那位。”裴国公夫人沉声道。

杨灵芝眼中一亮道:“娘此言有理。”徐蛜母子三人被问罪,睿国公再位高权重也没用了。

徐家的祖宅因此逃过一场火灾,平静了数月的后宫战火再起。中秋节这天,参加完晚宴,回到崇德宫,徐蛜刚刚洗漱,准备上床歇息,今天是十五,皇上不会宠信后宫嫔妃。

“娘娘,娘娘。”蓝衣宫女神情慌张地跑了进来,“娘娘,吴嫔落水了,被人救上来的时候,没了气息,已经殁了。”

徐蛜身子晃了一下,吴嫔是投靠了她这边的人。那宫女见状,伸手去扶她,徐蛜挥手,不让她扶,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顺势而为,手臂打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戴在手腕上的玉镯碎成了三段。

宫女慌忙去捡那玉镯,她认得那玉镯是徐蛜封贵妃时,太后赏下来的。徐蛜目光冷漠地扫了眼地上的玉镯,面上露出惊慌的样子,“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娘娘,您这也是无心之过,想来太后娘娘不会怪罪的。”宫女安慰她道。

徐蛜叹了口气,“别管这个了,先去吴妹妹那儿看看。”

吴嫔是和徐蛜一起选出来的,只因家世普通,做的是夫人,不怎么得宠,进宫后,就依附到了徐蛜这边;徐蛜不相信吴嫔是失足落水的,皇上也不相信,命内侍府调查此事。

皇上得知徐蛜把赵太后赏的玉镯给摔断了,笑了起来,还不算太笨。

徐蛜对吴嫔的死,十分在意,不停地催促李德清;李德清的手下,查是查出来了,可是没有告诉徐蛜,而是告诉了皇上,“万岁爷,下手的是李嫔,李嫔是皇后娘娘的人。”

“把调查结果送去启元宫,让皇后处置。”皇上冷冷地道。

李德清领命而去。

皇上揉了揉额头,杨灵芝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虽然杨家人很知趣,但杨灵芝实在是太不知收敛了,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唯有将裴国公的势力从朝中清除掉了。

杨灵芝拿着调查结果,“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庞琳想了想,道:“李嫔行事太不小心了,现在只能把她舍弃了,要不然皇上只怕会不高兴的。”

杨灵芝想了想,道:“赐她一杯毒酒,你亲自带人去,看着她喝。”

庞琳应声而去。

吴嫔李嫔是这场宫斗中的两个牺牲品,得知杨灵芝毒死了李嫔,皇上勾唇冷笑,“最毒妇人心,出手还真是狠。”

日出日落,到了十月送寒衣的日子,徐朗和沈丹遐带着五个儿子,和另外四房人,去徐奎的坟前焚烧竹扎纸糊的衣服鞋帽。

秋去冬来,到了立冬之日,皇上帅三公九卿,于北郊迎冬,徐蛜带着儿女围在火盆边烤芋头和花生吃,宫女匆匆进来,“娘娘,皇后娘娘来了,身边还带着十几个侍卫。”

徐蛜唇边闪过一抹冷笑,总算来了,拍拍手,道:“你们把皇子和公主带回房去,本宫去见皇后娘娘。”

徐蛜的衣裳很随意,并没穿贵妃服饰,穿着一袭淡绿色宫装,披上斗篷,就出去了;杨灵芝根本没等通报,已经闯进来了,她是为了那个埋在树下,已有数日的人偶而来,趁着皇上不在宫里,来兴师问罪了。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不知道皇后娘娘前来有何要事?”徐蛜屈膝行礼问道。

“懿贵妃,有人举报你在这宫里行巫蛊之事,你可认罪?”杨灵芝问道。

徐蛜站直了身体,“此乃诬陷。”

“本宫知道你若不见到证据,你是不会承认,来人,搜宫。”杨灵芝下令道。

“慢着。”徐蛜看着杨灵芝,“皇后娘娘,您派人搜宫,可有问过皇上?”

“本宫乃后宫之主,后宫之事,本宫就可以作主,无须惊动皇上。”杨灵芝色厉内荏地道。

“妾身请问一下,何人举报妾身的?妾身要与她当面对质。”徐蛜其实已看到藏在人群里,那个她宫里负责种植花草的宫女。

“你不要在这里拖延时间了,本宫若无确实证据,岂会过来搜宫?你让开。”杨灵芝厉声道。

“皇后娘娘,是真的要搜宫吗?”徐蛜问道。

“本宫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杨灵芝冷冷地道。

“好,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后悔。”徐蛜把路让开了。

杨灵芝没把这话听进去,领着人浩浩荡荡直奔一棵大树下,“挖。”

徐蛜轻摇了下头,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也只有杨灵芝这个蠢女人才做得出来。做戏也请做的认真点,这样直奔目的地,当别人是傻子吗?

内侍们拿铲子锄头开始挖,挖出了一个大坑,也没见着杨灵芝想看到的那个人偶,眉头微皱,挖错地方了?在她迟疑之时,庞琳上前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杨灵芝点点头,继续下令道:“围着这树挖一圈。”

就在杨灵芝带着人闯进崇德宫时,寿安宫的赵太后也收到了消息,知杨灵芝说徐蛜行巫蛊一事,摇头道:“胡闹。”徐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贵妃,又有两子傍身,她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娘娘,这事要不要管?”宫女问道。

赵太后想了想,站起身道:“走,随哀家去崇德宫看看。”

赵太后赶到时,杨灵芝的人在另一棵树下找到了一个盒子,刚拿出来,还没打开。赵太后看了眼神情平静的徐蛜,唇角微扬,看来今天是杨灵芝设计,徐蛜是将计就计了,真是一出好戏。

“皇后,你这是在做什么?是要将崇德宫给拆了吗?”赵太后质问道。

杨灵芝见赵太后来了,赶紧道:“母后,儿臣接到人举报,得知懿贵妃在宫中行巫蛊之事。”

赵太后目光转向徐蛜,“懿贵妃,你怎么说?”

“回太后的话,妾身没有,是有人刻意诬陷,还请太后为妾身作主。”徐蛜的姿态放得很低。

“懿贵妃,东西都挖出来了,你居然还敢狡辩?”杨灵芝指着庞琳手中的盒子怒道。

“不过是个木盒子,能代表什么?”徐蛜冷笑道。

赵太后抬抬手,道:“把盒子打开。”

庞琳将盒子打开,里面不是她和杨灵芝想像中的人偶,而是一只小鸟的尸体,还有干枯的花。徐蛜唇边浮现淡淡的笑,“二公主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养了几日,小鸟死了,二公主就给它做了个小棺木,埋在这树下。”

“这个随她大姑姑,栶儿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赵太后笑道。

徐蛜和赵太后闲聊了几句后,脸色一沉,“皇后娘娘,你将崇德宫挖得这乱糟糟的,还请给妾身一个说法。”

“皇后,你虽是后宫之主,但也不能这样胡乱行事?”赵太后不满地问道。

杨灵芝惘然,喃喃自问道:“怎么会这样?”

庞琳见状,知计败,目光一转,道:“娘娘,都是这个贱婢,是她欺骗了您。”

那种花草的小宫女瘫坐地上,“不是的,皇后娘娘……”

“闭嘴,你这个贱婢。”庞琳上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但欺骗皇后娘娘,还诬陷贵妃娘娘,罪无可恕。”

赵太后和徐蛜在一旁看着庞琳演戏,唇边都带着淡淡的嘲讽的冷笑。赵太后见庞琳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将那小宫女打得脸都肿,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才开口道:“行了,这小宫女,哀家就带回寿安宫去审问,皇后回启元宫吧,别在这里打扰贵妃了。”

“母后,这事还是交给儿臣查办吧。”杨灵芝不愿把小宫女交给赵太后。

“皇后,你已被她欺骗过一次了,哀家怕你会再被她欺骗一次。”赵太后似笑非笑地道。

杨灵芝对上赵太后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不敢再多言,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赵太后的人押着那小宫女也离开了,徐蛜看着那几个坑,冷笑了一声,并没让婢女收拾,而是返回了殿内。

“去皇子和公主带过来,我们接着烤芋头和花生吃。”徐蛜心态很好地道。

三皇子五皇子和二公主被宫女们重新带回了殿内,先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吃完东西,三皇子要回皇子所,出来看到地上的坑,眼中幽光一闪。

皇上迎冬回来,得知此事后,去了寿安宫,赵太后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让宫女把他迎了进来;看着穿着明黄色衮服的皇上,赵太后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母后,为何要这么做?”皇上不解,徐蛜既然已猜到他母子失和,是绝对不会投靠赵太后,赵太后今日之举,令人费解。

“杨氏太蠢,你迟早会废掉她,哀家为了日子好过,提前卖个好给徐氏,只是没想到徐氏很聪明,就算哀家不出面,她也能顺利脱身。”赵太后直言不讳地道。

“不用拐弯抹角,说出你的目的,把那小宫女交出来。”皇上淡然道。

“栶儿年纪不小了,该给她指定驸马了。”赵太后先前是舍不得女儿嫁,如今却不得不嫁女儿了,再留下去,大长公主要成老姑娘了。

“母后看上谁了?”皇上问道。

“工部左侍郎徐奔的次子徐脭。”赵太后答道。

皇上笑,“母后的眼光真不错,不过他似乎比大皇妹小。”

赵太后咳喘了一阵,道:“小两三岁没关系,民间不是常说,女大三抱金砖。哀家就剩这么一个亲生骨肉了,哀家不求其他,只想她平安活着。”展开捂嘴的帕子,上面一片猩红,“哀家知道你不会让哀家活太久的。”

皇上目光微闪,赵太后苦笑,皇上已掌权,又心狠心辣,她没了娘家的支持,困在寿安宫,已无法再插手前朝的事,现在也只能向他低头了,总不能把最后一点骨血都葬送了。

“朕会宣召他进宫,让大皇妹相看,若大皇妹看中了,朕会下旨赐婚。”皇上松了口道。

“好。”赵太后放下一半的心,让皇上带着了那个小宫女。

过了几日,皇上就宣召徐脭进宫了,让大长公主隔着屏风相看了一次,徐家的男儿长得都不错,虽不及徐朗那般的妖孽,却也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大长公主相中了,皇上下旨赐婚,命工部为大长公主修建公主府,并问过赵太后的意见后,给大长公主的封号是:福源。

公主的婚事由礼部准备,徐家大二房不需要准备聘礼,也不需要准备新房。尚主就像入赘,哪怕公主婚后为迁就驸马住进夫家,但婚礼一定会在公主府里举行。六礼的事,徐家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因为公主府还未建好,徐家大长房也还没出孝,公主下降的日子定在明年的四月二十九日。

过了腊月就是年,正月初一,徐家给老太爷徐奎举行了除服礼。徐家几房人,在徐朗兄弟四人的带领下,去徐奎的坟前进行祭祀,请了相国寺的和尚来做水陆道场,再撤了庄子里的灵堂白幔,徐奎的除服礼算完成了。

正月初十,为沈妧妧举行了除服礼后,徐家三年的孝期结束了,孝服一除,沈丹遐立刻翻箱倒柜找布料,准备给自己和徐朗裁制新衣;她本就偏爱鲜艳的颜色,可守孝三年穿了三年的素服,现在可以好了打扮一下了。

徐家出了孝,宫中元宵节的晚宴,沈丹遐这位睿国公夫人就必须参加了,顶着重达十斤左右的服饰,沈丹遐忍不住抱怨道:“当大官真是累人,大冷的天,还得进宫去应酬一些不想应酬的人。”虽说这一年多两年,杨灵芝没找她麻烦,但杨灵芝和徐蛜的争斗,时有耳闻,今天这个晚宴,只怕是宴无好宴。

“辛苦夫人了。”徐朗穿着绛红的国公服,戴着国公冠,显得大气威严。

徐朗和沈丹遐没带五个儿子,夫妻俩坐着马车进了宫;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换上软轿。莫失机灵的给内侍塞了荷包,徐朗和沈丹遐分开了,徐朗去了龙翔殿,沈丹遐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里已聚集了许多的外命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依照惯例,皇后在开席之前,是不会来前殿接见外命妇的,但是可以将一些亲近的外命妇宣召到后殿。比如刚刚被宣召进去的裴国公夫人,比如户部尚书夫人、兵部尚书夫人,还有仁义伯世子夫人。

能被皇后宣召,这是一种殊荣,表明家中有人,在朝堂上掌权,得皇上看重;沈丹遐无所谓,她并不想见杨灵芝,找到袁清音和严素馨,跟她们聊天。金氏受寒生病,已告假;陶氏没来,是皇上特许的,初一朝拜,皇上也特许她可以不用进宫。皇上对陶氏的厚待,不仅让杨灵芝气愤不已,也让赵太后百思不得其解。

酉时正,晚宴开始,杨灵芝领着两位贵妃、曹贤妃、两位贵嫔,还有福源长公主以及两位公主到了前殿,众外命妇和贵女们下跪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懿贵妃娘娘万福,昭贵妃娘娘万福……”

杨灵芝抬了下手,宫女大声道:“免礼。”

环佩叮当过后,众外命妇和贵女们站了起来。杨灵芝手微动了一下,宫女大声道:“赐座。”

“谢皇后娘娘。”众人道了谢,在位置上坐下。

宫女们提着食盒开始上菜,“哎呀!”一个宫女惊呼一声,然后跪下,“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沈丹遐低头看着,绛红色绣仙鹤纹的长裙上,沾染上一大片汤渍,柳眉微蹙,“你叫什么名?”

宫女磕头道:“奴婢叫初莲,是在玉芙宫做打扫的,今日缺人手,总管才把奴婢调过来的,求夫人恕罪。”

“你起来吧。”沈丹遐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她在诰命服里还穿着一件鳞丝缎做的衬裙,这汤水没有浸进去,再者就是浸进去了,人家是无心之失,也不该计较。

“谢夫人,谢夫人。”初莲欣喜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退出去,这时一个中年宫女走了过来。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东西,倒个酒怎么撒到夫人身上去了?滚出去,看我一会不打死你。”中年宫女训斥了初莲一顿,转头看着沈丹遐,未语先笑,“夫人,都是这个奴婢笨手笨脚的,一会儿奴婢肯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她是无心的,算了吧。”沈丹遐淡然道。

“夫人,奴婢让人带您去长公主的寝宫换身衣裳吧。”那中年宫女也不等沈丹遐同意,就唤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宫女,“雅韵,还愣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带夫人去长宫主的寝宫换身衣裳。”

沈丹遐眸色微凛,看着走过来的雅韵,薄唇勾起冷笑,“带路吧。”

“夫人,请随奴婢来。”雅韵领着沈丹遐往外走。

高居玉台之上的杨灵芝一直留意着这边,见沈丹遐跟着人出去,阴谋得逞的笑容从脸上一闪而过,在场没有人注意到。沈丹遐身边有莫失莫忘,就算知道这是一个阴谋,她也不惧。

雅韵带着沈丹遐主仆三人,七弯八拐到了一间房间,推开门,道:“夫人,请进去稍等,这位姐姐随奴婢去拿衣裳吧。”雅韵首先支开的是路上与她说话的莫失,一直保持沉默的莫忘,她觉得有点难办。

“不用了,你这身衣裳就挺不错。”沈丹遐虽没进过几次宫,但也知道福源长公主的寝宫,不可能离凤仪殿这么近,雅韵已然露出了破绽;再者,房门打开,沈丹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合欢散的味道;制香已成了沈丹遐的另一个爱好,她虽不制这种淫邪的香片,但对气味很敏感。房间里有这种香,很明显,这是一个局了。

雅韵脸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莫忘一个手刀给劈昏过去。莫失掏出帕子,蒙出口鼻,进屋,点亮了油灯,退了出来,将门关上,取下帕子,大喘了两口气。

沈丹遐笑笑道:“时间这么短,不会中招的,走吧,我们找个背人的地方,好好审审这宫女。”

雅韵被弄醒,刚要尖叫,就被莫失掐住了脖子;沈丹遐拍拍雅韵的脸,道:“时间紧迫,废话没必要说,你若是老实交待,我就放了你,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忌日,同意就眨眨眼,不同意,就把眼睛再给我睁大些。”

雅韵现在脖子后头都是痛的,而且她也怕死,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沈丹遐示意莫失松手,“这一切是谁安排的?想要做什么?”

“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至于做什么,奴婢不知情,奴婢接到的任务就是把夫人引进那个房间里关起来。”雅韵这种底层小宫女,做的是实事,无法知道全部计划。

“你还知道些什么事?”沈丹遐不甘心只获得这么点信息。

雅韵想了一下,道:“我听那些姑姑们说,给皇后娘娘出主意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双木,王双林脸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痕。”

“你带我们去启元宫。”沈丹遐不明白杨灵芝为什么要对付她?她是徐蛜的三嫂,对付她就是对付徐蛜,可是她出事,对大局的影响,不说没有,但不会太大。沈丹遐一番分析后,觉得杨灵芝对付她,不仅仅是因为徐蛜,还有其他原因。沈丹遐不愿揣着这个疑惑,等杨灵芝的下次出招,她决定去启元宫把那个王双林擒来,好好审问一番。

雅韵老实的将主仆三人领到了启元宫附近,莫失将雅韵再次劈晕,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安置她;元宵晚宴,不仅抽调了许多宫女内侍到龙翔殿和凤仪殿伺候,一些不当差的宫女内侍还结伴,去宫门口的灯市去观灯了;启元宫里没有多少人,莫失擒住了一个小宫女,问出王双木的住处。

庞琳脸上带伤,杨灵芝从不让她出席任何宴会,也不会让她出来见那些夫人和贵女,这让庞琳很受伤,现在她拿着一把铜镜,在自怨自哀,对沈丹遐更是恨到了极点,摸着脸上的疤痕,咬牙切齿地道:“沈氏,我不会放过你的!”

门被人叩响了。

“谁?”庞琳问道。

“王姑娘,皇后娘娘有事吩咐。”莫失答道。将门踹开,会惊动禁卫,还是骗人开门比较好。

庞琳不疑有他,打开了门,莫失率先冲了进去,掐住了庞琳的脖子,将她控制住;沈丹遐走了进来,莫忘跟在后面,顺手把门关上。

“这个人我瞧着怎么这样眼熟?”沈丹遐看着庞琳,时隔九年,沈丹遐有些不太认识庞琳了。

莫忘的记忆力不错,“夫人,您还记得去余城路上,救过的那个人吗?就是那个死皮赖脸,想要给国公爷做妾,后来嫁给穆家一个长老的孙子的那个女人。”

“想起来了,庞琳。”沈丹遐恍然大悟,“你居然还活着!”

庞琳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沈丹遐再次见面,她知沈丹遐是个难缠的人,才会一直躲在暗处,但现在她暴露了,一脸死灰。盘问庞琳,用时不长,听完庞琳的话后,沈丹遐很是无语,穆家村的灭亡,关她什么事?庞琳的遭遇,她深表同情,但又不是害她,怎么能怪到她身上来?

莫失将庞琳劈昏过去后,“夫人,这个女人是个祸害,不能留下她。”

“我也没想留下她。”沈丹遐知道一切都是庞琳在搞鬼,对她自然也不会客气,让庞琳继续留在杨灵芝身边,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这次陷害没成功,下次万一没避开呢?沈丹遐不想冒险,也不愿冒险,“找个井,把她丢进去,若是她这样都能活下来,算她命大,我认栽。”

莫失找了团布,塞住庞琳的嘴,扛起她,离开了启元宫,找到一口井,将庞琳丢了进去。是生是死,沈丹遐没有管,寻了路,返回凤仪殿,刚到那间散发着合欢散的房屋附近,就听到一阵喧嚣声。

沈丹遐勾唇冷笑,该死的杨灵芝,这是打算带人来“捉奸”了吗?“我们绕到她们后面去。”

“你确定听到里面有怪声?”杨灵芝在问一个报信的小宫女。

“奴婢确定里面有咿咿啊啊的怪叫声。”小宫女答道。

“来人,把门踹开。”杨灵芝下令道。

“皇后。”裴国公夫人喊了一声,想要阻止杨灵芝。

“母亲,我们这么多人在,不用怕。”杨灵芝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兴奋,“踹,用力踹。”

门踹开了,杨灵芝率先走了进去,其他夫人也不得不跟着走了进去,然看清里面的情景,众人倒吸了口冷气;屋里一个半祼的、头发花白的男人在上下起伏。

“父亲!”

“老爷!”

杨灵芝和裴国公夫人失声喊道。

那个在行苟且之事的老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国丈裴国公。众夫人根本没想到,跟着皇后来看热闹,看到的是裴国公的热闹,在场的人都不笨,见状都意识到裴国公是遭人算计,可是谁这么胆大敢算计裴国公呢?

这时,众人发现被裴国公压在身下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长相清秀、面白无须的小公公,惊愕的嘴都张开了。

众夫人皆知今日只怕不能善了啦。

杨灵芝在这时,又问了句蠢话,“睿国公夫人呢?”

此时不是应该处理屋里的事,问睿国公夫人做什么?

心念急转,众人瞬间明了,原来皇后要算计睿国公夫人啊!徐蛜、袁清音、严素馨以及与沈徐两家交好的人家都怒目而视,好恶毒的手段,若现在房间里的人是沈丹遐,她除了死,别无出路。

“皇后娘娘,找臣妇有事?”沈丹遐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徐蛜等人的脸色转怒为喜,沈丹遐没事。

众夫人让了条路出来,沈丹遐的身影暴露在了杨灵芝的面前,杨灵芝看着仍旧一身诰命服的沈丹遐,“你怎么会在这里?”

“臣妇不在这里,娘娘觉得臣妇该在哪里?”沈丹遐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这是怎么回事?”杨灵芝问道。

沈丹遐还没说话,裴国公夫人大吼一声,“够了。”事情都这么清楚了,还问什么问?还嫌不够丢脸吗?

“晚宴到此结束,各位夫人请出宫吧,裴国公夫人请留步。”赵忎之开口道。众夫人纷纷离开,后面的事她们也不想参与,也不敢参与。

离那房间一段距离后,袁清音和严素馨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妹,你没事吧?”旁边有几个夫人竖着耳朵偷听,她们很好奇沈丹遐是如何逃过杨灵芝的算计的。

“我没事,不过是在外面吹了一阵子冷风,如今有事的是裴国公。”沈丹遐不好细说,她没想到徐朗会顺势算计裴国公。

出了凤仪殿,就看到天空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龙翔殿那边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徐朗已在台阶下方等着了,看着沈丹遐过来,上前迎了两步,将手上拿着的斗篷,为她披上,牵着她的手,带她上软轿。

看着许多人一阵的羡慕。

出了宫,上了马车,夫妻俩说起宫中的事,徐朗听沈丹遐说完,皱眉,“善行未必有善报,我大致能猜到皇后为何知道穆维会在寿安宫外埋伏了。”

沈丹遐亦是一点就通,问道:“你怀疑是庞琳告的密?”

“十之八九。”徐朗答道。

“今晚的事,皇上会如何处理?”沈丹遐问道。

“皇上应该会趁机废后。”徐朗淡然道。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裴国公算计进来的原因之一,杨灵芝赏《女诫》羞辱沈丹遐的事,徐朗至今都没有忘记。

裴国公清醒后,无颜再留在朝中为官,写了致仕奏折;皇上虚留了一次,在裴国公第二次上折后,就同意了。裴国公是愤怒的,可是他的怒火,却无从发泄,设计的人是他的女儿,别人没落入陷阱,他掉进去了。

在裴国公正式致仕后,皇上下旨废后,圣旨上的话非常重,什么心胸狭窄,什么亲信小人,什么德行有亏,不配为后,故废之。杨灵芝被废了,但皇上看在大皇子的份上,并没将她关进冷宫,而是将她送去了普宁寺,让她削发为尼,终身不得出。

后宫之权由懿贵妃徐蛜和昭贵妃共同掌管,皇上并没有急着册立皇后,这让裴国公心里好受了许多,也让那些支持皇上登基的人,感到满意,皇上还是念旧情的,都是皇后犯了大错,才会被废掉。

沈丹遐不管废后不废后,她让人送了张帖子去曾家,表示要过府拜访;虽然徐家的门第要高于曾家,但低头娶媳。帖子送过去后,很快就收到了邓苒的回帖。

要去曾家看儿媳妇,沈丹遐又兴奋又有点紧张,找出四五套衣裙,拿在身上比试,“你觉得这套怎么样?会不会太艳?”

“不艳,很好。”徐朗抬眼看了看道。

“这花是白色的,不好。”沈丹遐舍弃了,又拿起另外一套,“这套如何?”

“很好。”徐朗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

“这颜色我穿会不会太嫩,我是要当婆婆的人了,这颜色比较适合小姑娘穿吧?”沈丹遐蹙眉道。

“不会,这颜色你穿很合适。”徐朗认真地答道。

沈丹遐想想,还是舍弃了,又拿起另外一套,左选右选,足足选了半个时辰,才决定穿那套落叶黄底子绣牡丹花镶棕红边的对襟褙子,里面打底的是淡青色立领中衣,下面是青碧绣黄花的马面裙。

衣裙到是符合她这个年龄穿,但是沈丹遐保养的好,看着就不像一个快要娶儿媳的中年妇人,这样暗沉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只显得她端庄,并不老气。

晚上睡觉时,沈丹遐翻来覆去睡不着,徐朗搂着她,“这是怎么了?不累,要不再来一次。”

“去你的,我是紧张明天去曾家的事。”沈丹遐轻捶了他一下,夫妻做得久,徐朗的动作越发的温柔,有种细水长流之感,不但得了趣味,也没那么辛苦。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徐朗不理解,又不是没见过曾家丫头。

“婆媳关系,是天下最复杂的关系,我不知道能不能和她相处的好啊?”沈丹遐愁眉苦脸地道。

“你要相信儿子的眼光。”徐朗笑道。

“我儿子的眼光肯定好。”沈丹遐笑,“等胖胖把曾家丫头娶进门,我就把府里的事全交给她,我就过老封君的清闲日子,每天养花养草,下棋抚琴。”

“好,我陪着你。”徐朗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沈丹遐靠进了他的怀里,唇角微扬,闭上了眼睛。

徐朗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拥着她沉沉睡去。

泰祥元年四月,福源长公主下降徐家。

同年八月十日半夜,赵太后于寿安宫薨逝,与先帝合葬,谥号孝慧。死前曾问皇上,为何要如此厚待陶氏?是不是因为沈丹遐?

皇上笑笑道:“这是个秘密,还有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对睿国公夫人没有男女之情,朕待她如亲妹。”

赵太后带着满腹疑惑断了气。

泰祥二年五月,睿国公徐朗上折请封,长子徐均炎被立为世子。

泰祥三年二月初二,大吉,睿国公世子徐均炎娶翰林院学士曾易之的长女曾悦鸿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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