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子说到:“那是不是太阳能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好久没有深入农村生活了。但,我知道,那肯定是不太阳能,妍子估计是按过去画报上的印象来猜的。
“哈哈,你们不了解吧。那是电视信号接收器。现在很多电视信号都上了卫星了,这口小白锅就是从卫星上接收信号下来,通过调制解调和放大器,直接与家里的电视联通,就可以收看很多台的节目的。我跟你说,有时农村收的节目比城里的闭路电视节目还要多些台,不过个别台的信号不怎么样而已。”
他这一说,我才明白,有时开车经过农村,经常看到的白锅,原来是电视接收装置。但我不知道它的成本,也不知道它收看的效果。
“有需求就有市场,我一直信奉这个观点。”王班长说到:“在非洲,有些村子和部落一台电视也没有,因为看不起,你想,一个月五十美元,可以养活两个老婆了,谁愿意花这钱?但如果,我把成本降低,是不是可以让他们都能够看上电视呢?对非洲老黑来说,他们满足了文化需求,免得整天只知道跳舞,费体力,第二天没力气劳动。只知道上床,搞不好计划生育,越生越多。”
我们都笑起来了,是这个道理啊。晚上没娱乐,又没避孕措施,那不是只剩下人类再生产了?
“假如,我能够做到每月收看费在五美元以下,他们中条件好的,是消费得起的,那么大基数的人口和村庄,那得是多大的市场?”
王班长这一说,确实是个大市场,他这人鬼精鬼精。但是,五美元以下,能够降到这个程度吗?
我问到:“这类型接收设备,在国内,配一套,得多少钱呢?”这是基础成本,必须得算清楚,刚性支出。
“最保守的方案,估计也得一千多一套。”
“那不行吧,一千多,五美元一个月,三四十元人民币,你要收回投资起码得好几年,这还不加安装的人工费用,后期的维修费用,以及电视台的版权和转播费用,再说,非洲的村庄那么偏远,要是维修起来,维修人员的差旅费,你都报不起的。”
王班长又摆出假教练的姿势,跷起二郎腿,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庄娃子,年轻了不是?哥哥告诉你,这成本是死的,办法是活的噻。你算得没错,但你忽视了一个问题。我一套设备,就给一家看?可以在放大器里面多做几个分线头啊,在调制解调器里做设置啊。目的是什么呢?就是一套设备,至少十家以上看,这不便宜下来了吗?你想想,你算的成本回收时间除以十,是什么概念?”
“那你这样做成功的话,岂不是一年内就可以收回全部成本?但是,这样在技术上,可以实现吗?”
王班长坐端正了些,说到:“我过来,就是打听能不能实现的,实现出来,成本增加多少。如果可能的话,那我们就做起来。庄娃子,点子虽然是我想到的,但也只限于我们几个人知道。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技术上能够实现,那么就有巨大的商机。但如果我一开始只在小规模地展开,难免就有大老板看到好处,跟我竞争,市场就是别人的了。种地的没粮吃,好死倒腾粮食的了。所以,我想,最好一开始就铺张开来,在面积上占领市场,大老板发现了后,也为时已晚,这才是赚钱的门道。”
我一听,这就符合我总结的垄断加技术进步的暴利模式,他的分析绝对正确。当然,他这样说,也有拉我入伙的意思。
我看了看妍子,她对生意何等精明,判断力肯定不差于我,她主动问到:“王班长,你准备前期投资多少呢?”
“三千万。”
他这个数字大大低于我的预期,怎么这么少。这么少,还叫铺开?
他解释到:“中国与非洲的文化交流,免费提供电视信号的国家,目前签了协议的只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电视主管官员,跟我们商会关系很好。我所谓的铺开,就是在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有聚集人口的、条件比较富裕的,也就是有看电视需求的、买得起电视的村庄,大约一万个。我以三千元一套的成本核算,打算将这一万个村庄全部铺开,这对这位官员来说是他的政绩,对整个非洲来说也是个示范。那么,后面如果有国家跟我国签订电视信号免费协议,我是先行者我样板,后面国家的项目,我就有天然优势了。我出两千万,你出一千万,怎么样?如果下一步还有国家进来,把陈班长也拉进来,我们三兄弟为黑人兄弟作贡献,如何?”
他这个打算既在我承受范围内,又提出对陈班长今后的安排,正是我最希望的。我看了看妍子,她兴奋地点点头,我说到:“干!但,先得咨询一下,能不能在技术和成本上实现。”
“没问题”这是妍子回答的:“有个叔叔,就是做电子产品的,虽然有点山寨,但他不仅生存到现在,还越做越大,估计,他肯定有办法。哥,我们明天就要到他家去,今天,你要先把相关技术要求,向王班长问清楚。”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但是,嫂子来的任务主要是最实在最迫切的,我联系了商会的那负责人。冲着我的面子,他主动掏钱在晚上请客,当然宴会上还有义乌当地的几个生意人和官员,都作了一一介绍,交换了名片。由于在见面前,我都已经跟他说了我们的目的,他请来的人,就是干这些事的,交换了名片,交代了任务,嫂子的事全都有谱了。
这种饭局,就是资源和信息交换的场所,当然王班长也答应,进货时,主要考虑在坐人介绍的厂家和商铺。
负责从大概四十来岁,他给我敬酒时找了很多理由,其中一条理由比较特殊:“冯大姐,就是你们的妈,当年帮过我。那时我刚做生意,没经验。有一年我差人货款,人家腊月来堵我门,我不敢出来。当时,冯大姐帮我拿了十万打发人家离开,我最难的时候,她帮我,这事当时所有温州在义乌的老板都知道。要说起来,你们的妈,那真是女中豪杰,我们男人,很少有赶得上的。”
这故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听了都感动。岳母现在如此温柔贤惠,想不到当年,她还有如此声誉。其实妍子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妈妈曾有如此豪气。
在我看来,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有她性格或者品质上的原因,真的不是一句聪明和运气好就可以简单解释的。比如这个王班长,到处跑,做生意像模像样,但他在部队时,不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战友吗?他也没见聪明到哪里去、能干到哪里去。但他不安分的心、不安分的腿,总是能带他走到更远的地方。
她夫人也是快人快语,做事干净利索。在酒桌上,王班长倒成了配角,他夫人倒成了主角,给客人敬酒时所说的话,准确而艺术,回答别人的事情,干脆而又决断,也天生一个生意人啊。
我和妍子第二天开始拜望她的叔叔阿姨们,这些人大多是早年在义乌做生意的人,现在都积累了不小的家底,出手都比较阔绰,在他们口中,我岳母,简直当时的妇联主任、村贤乡约。
在拜望妍子所说的那位叔叔前,妍子跟我说过,她曾经有几个假期都在这叔叔家住过,因为这叔叔家有个哥哥、两个小姐姐,当时跟我差不多大,可以跟我玩,我妈太忙,陪我玩的,就是这三兄妹了。
进去后,妍子仿佛进了自己家门,拉着所有人都可以亲热一阵。这位叔叔是在自己家招待我们的,他说:“小庄,妍子,你爸爸妈妈好久没来义乌了,倒是我们一家到北京,总得到你们家。我还是前年见过你们爸妈的,想不到,你们结婚也不通知我。”
“我妈说过,义乌这边的叔叔阿姨当时就不通知了,怕来了我们接待不了,得罪了这些人。所以,今年,就让我们登门拜望了。”妍子这不是客套,当时岳父母就是这么说的。
“嗨,你妈怕我们去了给我们增加负担。你想想,你父母这多年在义乌,帮了多少人的忙?不都得去祝贺?我们走得近要去,有的人生意不太好,去了后,送少了自己过意不去,送礼送多了,你妈怕增加别人负担。你父母的为人,我比你们都清楚些,他们是宁愿自己吃亏,不愿意朋友为难的人。我们当年做生意的,哪个不佩服他们这一点?”
妍子问到:“哥哥姐姐们呢?”
“都成家搬出去了,各有各的事情,就是节假日,也难得将人凑齐了。离得最近的是大姐,她负责那个电子设备厂,跟别不搞代工的,不知道你要来,没通知她。你们多呆两天,我跟她打电话,她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别打,叔叔,我们今天就是来看你的。我跟大姐还有电话联系,有时过年过节还经常电话聊的。”
“我真怀念那个时候啊”妍子眼里充满了遗憾。
叔叔望着我,笑到:“小庄,你娶到妍子是缘分呢,当年她在我家蹦蹦跳跳,别人听说是冯总的姑娘,都想跟她打亲家呢。”
我谦虚到:“是我运气好,是我的福气。”
“就是。”叔叔回头看着妍子:“结婚了,也大了,人也稳重多了。不过,妍子,我还是好喜欢你小时候,那蹦蹦跳跳的样子。”这话,充满了慈爱,也充满了感伤。
“婶婶那里,我也想去一下。”妍子说到。
“你们明天去吧,今天我们只说高兴的。”叔叔这样说,我知道妍子来之前的介绍了。婶婶前几年去逝了,叔叔虽然还在做生意工作,但婶婶不在,子女们对回家也不热心了。毕竟当年,他们小的时候,主要是跟婶婶一起生活的,叔叔早出晚归,很难跟孩子们建立亲热的感情。现在,他落寞的神态与见到我们的欣喜,我体会到了他的辛酸。
“我就记得,婶婶蒸的鱼好吃,咋这么好吃呢?”妍子有泪水出来了。
“我也会做,但不敢给你们做了,我做不出你婶婶的味道了,妍子吃得出来的。”
这两个沉浸在回忆和伤感中的人,我得把他们拉回现实。
“叔叔,您是做电子产品的,我想咨询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