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冬天,老人们都围在火塘边上,通过烤火取暖。但这就需要很多柴火,冬天打柴火,就成了最重要的工作了。在四川山区,适宜耕种的土地都开辟成田地了,其实森林并不多,柴火也少,有时,我们打柴火,要走十几里路,在比较危险的地方,才捡得到剩柴,是不容易的。
“到了下一个赶集的日子,我到街上老地方,果然又看见她了,看样子,她是真的相信我。她没有卖任何东西,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我,这让我很感动。我把她带到部长那里去,然后又一起去了基地,交代了工作,部长就先行离开,临走时,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知道,他可能有些误会了。”
我也笑了:“别说他有误会,我都有了。你凭什么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这么上心?况且,看到这个女人,长得还有几分模样,莫怪部长多疑,这是人之常情。况且,孤男寡女的,都是年轻人,别人怎么不多想?”
“其实,当时我也不好意思留下,要跟部长一起走。但部长说他马上要下村里,我不好跟。况且,她也要我吃顿饭再走,我没留下了。”
我猜到:“估计,当时,基地没有其他人吧?”
“你猜对了。虽说基地号称有几个工作人员,但平时都不住那里的,都回家干自己的事情。只有等民兵来了,他们才正规上班。当时民兵集训还有几天,这几个人,都还没来呢。”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不怪部长猜测,这事,谁都会这么想。
小苟继续讲到:“晚饭,喝包谷酒,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感谢,偶尔开玩笑。我也没在意,本来,我们原来就爱开玩笑。说着说着,就扯到看姑娘洗澡的话题上去了,说得了火烧火燎的,当我看见她的脸也红了,虽然她也喝了酒,但我意识到,自己不能久呆了。吃完饭,我就坚决要离开。”
看样子,小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如果是一个老油条,这么好的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我离开时,她眼泪花花地送行。当我看到那样一座巨大的房子外面,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向我挥手告别时,我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同情。我决定经常来看她一下,当然是利用工作便宜的时候。”
“有时候,在镇上买点好菜、有时候项目部有人从城市里出差回来带的糖果之类的,就给她带点去。一来二去,估计去的次数也有七八回了。可是说真的,我跟她之间,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也不可能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属于什么心态,反正不是男女那种。”
我说到:“是不是有这两种可能?第一,你既然头天晚上看到鬼魂在喊廖牛儿的名字,第二天没有及时提醒,你对她有负罪感?第二种可能,就是你想起廖牛儿死亡的凄惨画面,有一种弥补的心态?”
“也许两者都有,我也说不清楚。只要廖牛儿当时那个画面不从我脑袋清除,我根本不可能跟她发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
这个我理解,你想,有如果恐惧的画面垫底,哪个还有机会彻底放松?
“此事被师父知道了,毕竟,我不是一个人生活在真空里。他就问我,是不是跟那个小寡妇有什么。我当然否认,师父也就相信我了。他的理由其实有两点。第一,这个寡妇也许有克夫的命,我作为年轻人,不能跟她有染。第二,我虽然现在跟她没有事,但保不齐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当然,这两点理由是他后来,也就是两三年后才告诉我的。当时,他没跟我这样说。”
我笑到:“你师父真是高人,当时如果他跟你这样说,你也不服啊?”
“是的,我当时年轻,根本不信命,所谓克夫之说,当时我根本就不会相信,师父是搞技术出生的,他信所谓这种迷信的话,当时只会让我更迷惑。”
我说到:“估计他当时说的第二点,你也不服。年轻人,总是对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过于自信。”
小苟笑着点头到:“包括感情,其实是不好控制的。”
“那你师父给的理由呢?”
“他给了两条过硬的理由,让我无法拒绝。第一条,他说是因为我学习的原因。在我们路桥集团,跟着他修桥,全过程,我已经熟悉了。在这个项目部,我学习不到更多的东西了。但修路,我没接触过,为了我今后成长,必须赶快把这一课补齐。而祁连山那个项目部,是修路的百科全书,是锻炼人才的好地方。师父说,只要我在这个项目部进入了全过程,今后,就没有修不了的路了。”
河西走廊我去过,当然知道它的丰富性。从地理条件来说,有沙漠、戈壁、冻土、高原、草甸、石山、黄土、盐碱等,他师父说得没错。
“他说,那个项目部里面,集团内的专业人员集中得最多,不仅是因为项目大,更重要的是情况太复杂,也是国家重点工程,是西部大开发的重要工程,从经济上、业绩上、政绩上来说,公司领导都非常重视。越是艰苦的地方越锻炼人,越是重大的工程越出干部,他希望我到第一线。并且说了一句激励我的话。”
“是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胆量,有没有上进心。”
这就对了,年轻人最怕激,激将法是最有用的,对于一个有志青年来说。
“他的第二点理由,我也不能拒绝。他说,甘肃的项目,补贴最高。如果贵州项目的补贴是工资的两倍,甘肃的补贴就是工资的三倍了。师父知道我的家庭状况,他反问了我一句:你这么优秀,为了家庭不读研究生,如果不是为挣钱、不是为进步,你还想为啥?这句话实在,我就决定去甘肃了。”
从了解到理解,再到支持和规劝,这是人生引路人的作法。如果你刚进入社会,有一个能干且关心你的引路人,你会少走许多弯路,更快地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师父估计也理解我的心情。他让我提点东西去看看那个小嫂子,也算是告别。但他又跟我提到,他跟部长一起去。这就搞得很正式了。”
明白了,他师父是洞察人性的高手。他知道,如果小苟没有告别的离开,或许今后还会思念,因为总有些事情,怕小苟内心中没有真正放下。但是,这种告别是最容易出事情的,所以,师父和部长要陪着一块去,以防止堡垒在最后一刻被攻破。
从这点看,小苟的师父,真是个高手。
“我们到了,当然是吃饭喝酒。小嫂子当然是感谢和热情,其他的东西,也无法表达出来。饭吃得差不多了,部长和师父借故要商量事情,故意把我们留在屋里,他们在外面等我。这仅有的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我们俩单独说话时,都比较尴尬。”
那是,这时间长了,怕师父怀疑,时间短了,话又说不清楚,难办!
“她望着我,仿佛要掉泪,但还是忍住了。勉强笑着对我说:兄弟,你来贵州一趟,大姑娘洗澡,还是没看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说:嫂子,部长说了,只要你愿意,我走了,这工作还是归你做。说完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也意识到告别的时间到了,就让我等一下,回到里屋给我提了一块腊肉出来,说到:这贵州的腊肉,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在甘肃,你怕是吃不到了。我接过腊肉,如同逃离一般,就出来了。”
这是符合情理的告别。有许多告别,根本无法说出告别的话,双方清楚的心里,语言上都无法正确地表达。
“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奇怪的是,部长在后来的电话中,也没谈起她。也许,师父跟部长说过,是怕我再回来找她吧。但世事如烟,过去的去之所有珍贵,就是因为它不会再回来。我跟她这种不是男女关系、不是亲友关系的关系,还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这种纯洁的略带伤感的旧事,也是我成长的一部分。”
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也是一个洒脱的人。小苟在回忆中,虽然语言平铺直叙,但情感的溪流,却叮咚有声。凡是过去的,都是美妙的。普希金说得不错。
“我到祁连山,在项目部算是第一批抵达的人。项目部经理比较严厉,当然,不严厉也不行,那样的条件下,管理几百人的项目部,加上施工队伍,得上万人。没几下狠劲,是不行的。”
“施工的第一步,是定点、打桩、划线,我要负责检查各工段的定点划线的准确性,这其实是最累的活,一天跑几十公里,扛着经纬仪,复核数据,我年轻嘛,这一路下来,见识也不少。第二天晚上,在帐篷里,就听到诡异的声音。”
当诡异这个词从他嘴里出来,我觉得,故事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