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这个地方与河洛不同,河洛虽也可称之为控带山河,九州腹地,有王者之气,但大同不一样,自从建成,便是为了防御北方胡虏而设,一直以来,都是边镇一般的存在。
河洛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大同则城高池深,长城环绕,不论胡汉据之,皆驻有重兵把守。
自辽国契丹据有云内,这里更是被契丹人当做了陪都,称之为西京,改名为大同,这也是大同名字的由来。
而契丹人也没少在这里下功夫,大同最终成型也是在契丹人治下的时候,那时契丹人称大同“非亲王不得主之”或“大抵西京,多边防官”。
这般说来,大同的作用便说的极为明白了,契丹人兵强马壮之时,这里还是边防重镇,那时契丹人一边防着北方草原部族南下,一边也将这里作为辽国进军草原的起始之地。
乃至于金,作用并未发生什么大的变化,甚至于,很多任西京路安抚使的任所都在大同,后来一些金国官吏为了享受,又不愿为大同的边将们所掣肘,这才移到太原。
后来金国在西京还设过一整套的理政制度,设西京尚书省,辖制下边半壁山河,到了海陵王时,才罢废下来,只设西京留守等官职,可以说,自契丹人到此,一直到如今,每一次的沿革,都伴随着千里之外的胡人京师的政治风波,而大同在北地的重要性也就一览无余了。
而西京作为中原往来草原的通道,在契丹辽国时,曾经鼎盛一时,这里曾设有边市,也曾有胡人部落首领络绎不绝的自这里经过,到辽国京师纳贡称臣,在辽国,金国鼎盛的时候,西夏人的使节每年才会从这里经过,向两国进贡,那时候大同之繁盛,几乎盛绝北地,闻名诸族。
不过实际上,到得如今,随着秦人北渡,西夏人年年来犯,西京大同的辉煌早已过去,连鞑靼人也不愿再受金人辖制了,还有什么使节会路过这里呢?
而今这里也彻头彻尾的成为了金人西部边防重镇,驻兵十余万,与太原互为倚仗,控制着河东诸地。
作为大同最高军事长官的西京留守海珠儿,实际上身上还挂着西京路安抚使的职衔儿,掌握着河东军政大权。
完颜和尚,独吉思忠陆续到来,其实便有掣肘这位西京留守的意思在里面,但两人也是倒霉,争锋秦人北渡,太原府一战,直接让太原守军十余万大军几近于全军覆没,太原屏障,已不可持。
完颜和尚回了南京,独吉思忠则作为议和使臣去了汉人地界,而海珠儿在大同北与西夏人激战一场,将西夏人赶回了河套,虽说也是惨胜,但比起完颜和尚来,功绩却要好看的多的多。
如此这般,再没人提什么掣肘边将,使其不能独大于河东等等的话了,而这般一来,造就出来的,其实就是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如同诸侯般的存在了。
而这一年多来,大同守军也确实如此,金人朝廷皇命到了这里,还没有西京留守海珠儿的一句话好使,反之,西京这里除了向朝廷要粮要饷之外,也再没有动弹过地方,对了,也不是没动过地方,因大同缺粮,大同守军在海珠儿命令之下,没少出去打了草谷。
即便如此,大同守军也是出了许多问题,与西夏人大战一场,损伤惨重,一直元气未复,接下来又闹粮闹饷,大同守军士气低迷,前所未见,出现了大批的逃兵。
直到海珠儿放开了手脚,大同守军们欢呼雀跃,开始了四出劫掠的生涯,士气才有所恢复,海珠儿也无愧于金人大将,气度上要比许多人强的多。
各部打草谷所得,他只要一成,其余全部分给部下以及兵士,在大同守军当中,威望实不做第二人想的。
如果这样的日子久了,难保尽收大同守军人心,坐镇一方,再南下拿下太原重镇,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
而海珠儿本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世事如棋,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萧除虎的战报来到西京,海珠儿是大惊失色,秦人北来,兵力数十万众,由秦人大将赵石统帅,已陷太原,兵锋直抵雁门。
接到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声炸雷在海珠儿耳边响起,当即就有些懵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秦人不是还在汾州窝着,怎么会突然到了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