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树人高中里等级最高的是那种学习成绩优异,至少掌握两门外语并且非常流利,兴趣广泛多才多艺,相貌出众个头挺拔,性格阳光开朗,而且家境非常优渥的孩子,其次才是木孜和塔格这种中考状元榜眼探花级别的普通百姓家的优等生,最受鄙视的是那种家长费尽心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名额,递来的条子,使学校捏着鼻子接受的成绩又差,品德又不怎么样的各种二代们。
塔格在这方面并未继承他父亲的基因,是个腼腆害羞的男孩,他羞于向单莺歌表白,但是看到别的男孩和单莺歌一起有说有笑,一起放学回家,又郁郁寡欢的不行,一来二去就把成绩耽误了,第一次月考名落孙山。
分数是学生的命根,塔格考试垫底,成了全班的笑柄,鄙视链的底层,此时又发生了另一件事,他的姐姐木孜遇到麻烦了。
木孜是个好女孩,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优点,就是坚韧不拔,毅力过人,艺术细胞充足,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条件学习钢琴、摄影、舞蹈,但她天资聪颖,在美术上颇有造诣,小学时的作品就能拿到国际上展览,俩孩子的姑姑林海樱现在已经是伦敦艺术大学的教授,寒暑假时回国点拨侄女一二,再加以助力,所以木孜即便不凭成绩,靠艺术上的造诣也能上树人高中。
但木孜还是凭着过硬的成绩考了进来,她并不是长得最好看的女生,但却是最轻灵动人的那个,一次校际联谊中被隔壁江大附中的学长看中,非要追求她,严格来说就是死缠烂打。
江大附中是和近江一中齐名的重点公立高中,但生源也是良莠不齐,不少花钱递条子塞进来的关系户,缠上木孜的男孩叫崔小浩,家里有些背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能受一点气,要什么就必须马上现在得到,否则就翻脸发飙。
塔格天然就是姐姐的护花使者,他每天护送姐姐回家,不让崔小浩有任何可乘之机,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谁也不服谁,终于在一次放学路上,两人打了起来,崔小浩是练过跆拳道的,塔格全凭一腔孤勇,以一敌三,打跑了骚扰者,自己也鼻青脸肿,他推着车胎漏气的自行车回到面馆,春韭已经在手机上看到班主任发的成绩,本就一肚子气,再看到儿子和人打架,问也不说,还说什么骑车摔倒,当即骂了他一顿,塔格忍了半天,气的抹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春韭有些后悔,但她知道儿子懂事,不会真的跑远,就没打电话催促,正好店里的米线用完了,她给隔壁迟大姐打声招呼,说帮我看一会儿,我回去拿点米线,家就在街后的小区,三分钟路程,春韭在小区里见到一个人,个子高高的少年,两眼茫然不知道在找谁,就热心的问了一句,少年看一眼她,没回答。
许是嗑药了吧,春韭想,这年头躲避法律的化学合成药品泛滥,青少年吸食上瘾的很多,得亏自家儿女都乖得很,想到塔格,她又难过起来,回家拿了一口袋米线出来,却没看到那瘦高少年尾随在自己身后。
当春韭回到店里,发现坐着几个客人,不对,这架势不像是客人,来吃面条米线的都是平头百姓,这几位衣着打扮倒像是混社会的,社会人应该去隔壁吃芥末鸡再叫一箱啤酒才对啊。
迟大姐挤眉弄眼打手势,春韭立刻明白,这几位是来找茬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年春韭也经历了不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上门了就躲不过,她大大方方说道:“你们几位有什么事,和我说。”
“你是苗春韭,苗塔格的母亲,对吧。”其中一个人说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点起一支烟又道,“你儿子把我侄子打伤了,现在人躺医院里,搞不好要残疾,你给个说法吧。”
春韭心里刺疼了一下,儿子果然惹祸了,她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有些提前,这孩子随爹啊,他爹当年就是个不打架不杀人浑身不舒坦的主儿。
“打伤了,我赔偿,触犯法律了,我也不包庇,该怎么办怎么办。”春韭坦然道。
“你赔,你赔得起么,叫你儿子出来!”那人将抽了两口的烟掐灭在碗里,凶光乍现。
“我儿子出去了,我也找不到了,我建议你们报警。”春韭依然是不卑不亢,面对这种明显不怎么讲道理的主儿,就得不卑不亢的硬气。
“行,不交人是吧。”那人一摆手,“给我砸!”
他带了三个人过来,都是板寸肉瘤脑袋大金链子的流氓,老大一声令下,立刻将面馆的锅也掀了,一摞摞碗也砸了,米线面条香菜蒜末辣椒粉白芝麻满天飞,春韭上前阻止,被一把推开,撞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敢打我妈,我和你们拼了!”塔格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手里抡着一块板砖,流氓们都是打惯了群架的,哪怕他这个,脚下轻轻一勾,塔格就摔了个嘴啃泥,几个流氓上前拳打脚踢,但他们下手很有分寸,不会打出什么大问题,这些流氓精着呢,轻伤就得判刑,他们要的是互殴的结果。
春韭撞倒的人太高,以至于下盘不稳,两人一起倒在门前花坛里。
“对不起对不起。”春韭急忙道歉,却发现这个人正是小区里遇到的高个少年。
少年摔的很惨,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春韭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少年慢慢抬起头来,懵懂茫然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说不尽的精炼桀骜愤怒不甘,就像是在动物园关了一辈子的野狼,他站起来,浑身筋骨啪啪作响,仰天一声长啸:“十八年了,老子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