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平说:“叫名字。”
汤子期头摇得像拨浪鼓:“哪天被老师听到,非揭我一层皮不可。”
他也不勉强了,换了说辞:“我在家同辈里排第六,你不介意的话,叫声六哥吧。”
“可以吗?”她不确定,眼神却挺希冀。
“你试试。”
俞北平眉目平和,没有流露出任何主观意图。可是吧,汤子期盯着他看,盯着盯着就觉得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透着一股怂恿的味道。
像诱人堕落的魔鬼。
她咬着一口小白牙,内心艰难挣扎。
汤子期这人,别看嘴巴上说着“不要不要”,胆儿其实肥着呢,过了会儿,她试探着喊:“六哥——”
他撩起眼帘看她一眼,终是没忍住笑。
得咧,就一棒槌,缺心眼儿!
“我在学院旁边的那个小区租了套房子,一会儿到了,我给您指路吧。”
俞北平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这人车技也是真好,晚高峰这么堵的路,愣是没让他停滞,只花了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汤子期从一旁悄悄打量他,心里犯嘀咕。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身边像是长了眼睛,都没侧一下头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汤子期嘿嘿笑,没敢开口。
俞北平不咸不淡道:“说啊。”
“不说,怕您打我。”
“我没那么小气,说吧。”
汤子期这才鼓足了勇气:“我就是觉得吧,您这车技也太好了,该不是平日里经常闯红灯吧?”
车子抖了一下,俞北平连忙稳住。
拐进小区,终于到了地方。他按照她说的,把车停在了楼下的黄线区,又解了安全带,这才回头看她。
汤子期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俞北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你不挺能的吗?这口没遮拦的性子,是天生的还是跟谁学的?”
汤子期努努嘴,小声反驳:“不你让我说的吗?”
“你说什么?”
她连忙摇头:“没什么!”
后来他送她上楼,汤子期出于礼貌,留他喝了杯茶。
她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背对着他在玄关的地方翻了好久,问他:“您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茶叶我这儿只有大麦茶啊。”
“给我杯白水就行。”
汤子期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俞北平微微岔开腿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怎么了?”
这个动作真是帅气,微微弓着腰,宽阔的背脊很饱满,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男人味儿十足,可举手投足间,又透着那么点儿慵懒随性。
汤子期压住心里那点儿旖旎,真诚地摇摇头:“没什么啊。”
她回头给他倒水,私心里希望他多呆一会儿,拿水瓶的时候故意抖了抖手。水瓶倒在盥洗池里,“哐当”一声摔得内瓶粉碎。
汤子期愣在当场。
她只是想倒翻热水再烧一壶来着的,这下弄巧成拙,水瓶都报废了!
俞北平听到声响过来,高大的背影笼在她身后,把她面前遮得一黑。
可能是做贼心虚,她紧张地搓了搓手:“这……我去楼下买个水瓶吧。”
“还是我去吧。”显然他不大相信她。
汤子期的脸火烧火燎的,眼睁睁看着他去了玄关的地方穿鞋。他动作利索,蹲下来简单拨弄了一下就穿好了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汤子期忽然想起那天在孙娉家里听到的谈话,他是个武警通讯站的站长,兼作战指挥官。孙娉说他们营是新合并成立的,暂时还没参谋,也没参谋长,管理、教学以及出任务的作战方案都他自己出。
想想就头皮发麻。
汤子期再看他那张清风霁月般的脸,总觉得不太人道。对于这样的美人,简直是摧残!
……
俞北平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厨房,烧开水、洗热水瓶、泡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她咋舌不已。
她觉得自己过去也是添乱,干脆待沙发里不动。
只一会儿,他端着两杯水过来,一杯安放在她面前,还很体贴地扣上了防烫杯环。
“谢谢。”汤子期把杯子捧起来。
俞北平在她身边坐下,低头吹杯面:“你平时就住这儿?”
“嗯。”她应一声,小心抿了口。还是有点烫,继续吹。
“不住宿舍?”
“礼拜一到礼拜四住宿舍,礼拜五到礼拜天上这儿住。一个人住嘛,比较自由。”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汤子期想起什么,火烧眉毛般放下杯子,霍然起身,“梁教授让我写两万字的课堂感想啊!怎么办,我压根就没听!”
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已经迟到了,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
汤子期哑口无言,一脸憋闷。
小姑娘吃瘪的样子有点可怜,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潮气,像是随时都要急哭了似的。她穿了身毛茸茸的淡黄色睡衣,跟平时纤细的身形不符,看起来有点肉嘟嘟的。
俞北平莫名想起了隔壁邻居家养过的一只小奶猫。
热情、仗义,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外强中干,真碰上事情就焉了。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说:“写点儿什么?我教你。”
汤子期没反应过来:“你听了吗?”
“没。”
“……”那你教我什么?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俞北平给她解释:“我在野战部队的时候,当过指导员,也带过一段时间的新兵,这方面都能写一点。”
汤子期的眼睛渐渐亮了,连忙应承下来。
到了她的房间外面,俞北平的脚步还停了一下,挺绅士地问她:“我能进去吗?”
“当然!”她连忙让开位置,没心没肺地把门大开,自己先进去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眸光微动。
——这也太缺心眼了。
他忍不住提醒她:“我要是坏人呢,你也这么让我进门,还让我进你房间?”
汤子期也有自己的考量,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笑不语。心头却道,要是坏人都长您这样的,咱也就认了!
汤子期的房间不大,总共10个平米左右,靠墙边一张一米左右的矮床,对面是窗户,下面正好摆一张书桌。墙纸是很淡的米色,摸上去还有凹凸的暗纹。
她背对着他鼓捣,很快就抽出了笔和纸,回头眼巴巴看着他。
俞北平走过去,俯身把手撑在她的身侧。
“哪儿不会?”
他挨得近,说话间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像是千万只小蚂蚁在爬。
手里的书本好像变得沉甸甸的,翻都翻不开。
俞北平替她翻开,一页一页翻过去:“……你怎么什么笔记都不做?”
汤子期:“……忘记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笔,一手摊开,压住书页,另一手灵活地划过。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室内更显安静,落针可闻。
汤子期屏住呼吸,忍不住侧了侧头。
他的模样很专注,和她只有咫尺距离,清俊的面孔看不出丝毫瑕疵,有种清爽好闻的气息。
她心旌动荡,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就这样吧。”他把钢笔搁下,回头指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