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胖子端起茶盏,润了润喉,他脸上整个放光,显然亢奋非常,“若老夫为商会会长,便能做主将这天火的好处,分由两位尝试,毕竟咱们同为墨使,只有时常交流了,制墨技艺才会更进一步不是,闭门造车,早晚做人踏脚石。”
这诱惑力,像是巨石,顷刻就能让人心头秤偏向一边。
罗宋沉着不语,他眉头皱起,像是在好生考虑。
明月公子眼梢一眯,他指腹转着茶盏边沿,好一会才笑道,“卫老,这般以诚相告,就不怕我等转过身就告诉别人?”
卫胖子摸着下颌的软肉,哈哈大笑起来,“老夫既然敢说,就不怕二位告诉别人,毕竟天火的位置,整个卫家,就只有老夫一人知晓,是卫家代代口传之秘,没有任何记载。”
明月点头,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卫胖子看似在两人面前许下让人难以抗拒的好处,可若还有点理智的,稍一分辨,便知这“好处”只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压根就没落到实处,还没白花花的银子实在。
卫胖子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心底一突,赶紧开口道,“当然,日后两位制墨的烟炱,都可从卫家拿。且老夫还准备着,日后可以商会的名头,征选并高价买坊间小作坊制墨师父手里的配方,这配方为商会所有。便能开几间铺子,所赚银两,尽数归商会所有。”
“一来,能解决商会年年亏空的问题,二则,大家也能多赚点银子补偿自个不是,咱们墨使,这么多年为商会做了多少事,有点想头,也是很自然的事。”
最后的话。卫胖子就已经说的很明了,要借商会的名,为自个敛财,所赚银子,揣自家荷包。
银子。谁不爱。
罗宋看了明月一眼,他听了卫胖子的话,唇动了几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微微动了动身子,显出内心的躁动来。
明月公子以指蘸着茶盏盖上的水汽,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划拉着什么。他手指骨节均匀,粗细刚好,在油灯光下,被拉出斜长的细细影子,一如他嘴角的暗影潜伏深邃,“卫老。打算的真好,但……”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声音已然放低,带着喑哑的沙磁质感,像是沙砾摩挲的声响。“真可惜,在下压根就不会制墨,对制墨,其实也没啥兴致,当然,也更不缺银子。”
他这话像是响雷,轰隆一声乍响在卫胖子耳边,明明每一个字的意思他都冻,可凑成整句话,好一阵,他都没没明白过来,更不懂明月这是何意,究竟是拒绝了他的拉拢还是在欲擒故纵,嫌好处不够?
听明月这话,罗宋也惊讶了瞬,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不会制墨,对墨丸也兴趣不大,不过他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转回卫胖子身上,干瘦且黑的脸上,露出诡谲的淡笑,“卫老,在下以为您还是先说服了墨玉华公子,东家同意了,在下自然无二话。”
以退为进,还不表态,罗宋的意思也很明显。
明月缓缓起身,他听罗宋之言,便多瞅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很多事已经不言而喻了。
卫胖子回过神来,他脸上怒意横生,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两位的意思,便是要与老夫作对了?”
明月摆手,眼梢带起隐晦的不屑,嘴里还是平淡无波的回道,“哪里,在明月眼里,无论谁是商会会长,都是一般无二。”
罗宋也赶紧解释道,“卫老,你知小墨家的事,这古绯可是墨大公子的堂妹,虽说两人这会不往来了,可别人一家人的事,谁又知道日后会不会突然就和好如初了,在下只是一区区匠人,承蒙会中诸位看的起愿意提携,才走到今天墨使之位,所以若没有东家的吩咐,在下是万万不敢私自决定的。”
听闻这话,卫胖子脸色稍稍好看了那么一瞬,他斜着眼看两人,有点阴阳怪气地道,“在老夫眼里,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所以两位这是嫌老夫给出的价码低了不成,不足以让两位动心?”
明月没话说,他已经懒得再和卫胖子多做纠缠,话到此处,他都居然还贼心不死,是以,他面色冷了点,朝卫胖子一拱手道,“卫老,在下还与友人有约,就不相陪了,告辞。”
话落,都不等卫胖子说什么,他一撩袍子,就开门走了出去。
罗宋人精,明月走了,他也就恰好有借口开溜,转头同样道,“东家吩咐今晚要查账,在下也不能多呆了,卫老,先走一步。”
“你……”卫胖子一句话说不上来,罗宋已经飞快地蹿了出去,脚步下从未有过的快,像卫胖子是瘟疫一般。
卫胖子愤怒地一拍桌子,力气大得让桌上的茶壶跳了起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咬牙切齿,一连说了两个欺人太甚,脸上肥肉抖动,心头迁怒到古绯,就越加恨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