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两清。”
这话音方落,她就感觉到被握住的指尖一阵生疼,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这样的话,姑娘日后切莫再提!”尤湖面色发冷,他目光森严地看着墨绯,脸上神色再是认真不过,“小生为帝,姑娘便是小生的后,帝后不分离,姑娘又想往哪里去,又如何个两清法?”
墨绯转头看着他,唇动了动。
“哼,若是姑娘执意与小生两清,那也是行的,”尤湖嘴角重新勾了起来,分明眼梢也有笑意,可却渗人的慌,“那便别怪小生与云离撕破脸面,云离太子能许小生的好处,云离圣女怕也是同样能许小生。”
话说到这份上,墨绯分外觉得难堪,于此同时,她心头竟觉得有些许委屈,似乎觉得这人果真是一朝得志,就翻脸无情。
“帝后不分离,好个帝后不分离,”墨绯也怒了,她一把甩开尤湖的手,这动作叫后面远远跟跟着的宫人好一阵心惊胆战,“此江山,只一人是帝,可后呢?后宫三千佳丽,妃嫔无数,你让我为后,莫跟我说,嫡妻尊荣这 等空口白话,男子只徒红鸾快活,却要叫女子十年如一日的帮着管束庶妾,教养庶子庶女,到两鬓发白了来,兴许好的,能得一句辛苦,不好的,他年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墨绯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喘着气,可见真是心头有气,就是不知这气憋在她心里多久了,眼见临到头了,她要再不说清,就只怕自己日后再无退路。
尤湖斜睨了眼后面,跟着的宫人忙不迭地又退远了几丈,他双手环胸,好似专心听着墨绯的话,可眼底到底是泄露出了暖色,好似,他就等着墨绯这话说出口般。
墨绯意难平,没见到尤湖盛怒的神色,她只得端着冷脸,加了句,“这等吃亏一辈子的买卖,谁愿意谁去!”
尤湖忽的就笑了,他薄唇上翘,眉目有得色和风流,恍若三月流云,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墨绯一噎,性子一来,再不复冷静,转身的就想出宫。
尤湖长臂一展,将人拉回来困进怀里,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道,“听姑娘如此说,小生十分欢喜,原本小生还以为,你我的一场,都只是小生一人相思,今日方知,姑娘也是思量过日后的。”
一听这话,那点气怒像火星一样炸开,墨绯挺直背脊,抬头挺胸,义正言辞的道,“谁思量了?字字句句,哪里是思量!”
那等模样,分明和被踩着尾巴的猫儿般,一身的毛都炸开了。
尤湖晓得不可再逗弄了,这好不容易将人弄进宫来,要是跑了,可不划算,他遂道,“晓得,小生晓得,都是小生心思不纯,如今还望姑娘帮小生这一回才是。”
说着,就将墨绯拉进殿。
殿内,余皇后一身素衣端坐其上,退了妆容的脸苍白,就连眼角的纹都越发明显。
可那身久居高位的气度不变,就是如今余家面临衰落,在她眼中亦不见半分哀色,她看着尤湖与墨绯联袂而来,那目光也只是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顿了顿。
尤湖嘴角含笑,仍是恭敬得行了一礼道,“母后节哀,慈恩宫冬暖夏凉,正是适合母后,想来日后母后可虔诚礼佛,一心颐养。”
慈恩宫,历来是南齐皇太后的殿宇,殿中有一冷泉和一温泉并存,确实是冬暖夏凉,但也是较偏远的殿,偏远到形如冷宫。
余皇后面无表情,仿佛一夜之间,她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枯萎,行走于世间的,不过是一行尸走肉。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余皇后,墨绯心生悲悯,荣宠富贵、权势滔天,到头来都抵不过心上一寒。
“你在怜悯我?”良久,余皇后冷冷开口,她看着墨绯,似乎想勾起嘴角,然而,才一启唇,就成讥诮。
墨绯道,“得到的不是想要的,想要的终究得不到,日日夜夜都是在求而不得,如此可悲可叹,不该怜悯?”
闻言,余皇后冷笑出声,她目光落到尤湖身上,轻描淡写的道,“无知无畏。”
“你又怎知,今日你相牵的,就是日后你想得到的?”
“不过,也无碍,为帝者,都是一般无二,他年之后,你这怜悯就该落自个身上。”
余皇后说着起身,那身凤袍皱褶延展过平滑的弧度,像是落花簌簌,她一步一步往外走,与墨绯擦肩而过,带起的凉风,平白多了几分悲意。
“他年桃花,纷纷雨下,有君在河之州,轻唱繁华把诺言许下,素衣凤华,贪嗔痴缠,不过一薄情鲜寡,君既无心,妾何须有情……”
低低的哼唱声从余皇后唇边流泻而出,萦绕过墨绯的耳畔,后盘绕出堂皇殿宇,散入云霄中再不见,余皇后的背影也越发的远去。
墨绯转过身,一直看着余皇后走的来不见,她才淡淡的说,“她是一个好女子,可惜……”
可惜什么她却是再没说出来。
“嗯。”立在墨绯身边的尤湖应了声,他看了看余皇后离去的方向,又紧了紧手中牵着的手,旁的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