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处于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之中,但狐婉兮的心却没来由地有些轻松起来。知道死亡,等待死亡。知道生离,制造生离。那种心灵上的痛苦,无疑比肉体上的痛苦更绵
长、更持久、更叫人难以忍受。
终于,要解脱了。
唯一的不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不在身边。对面大楼上的巨型大钟,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就像她的心跳,每一下都是那么有力,带给她巨大的痛苦。而那时针、分针和秒针,就快融合了,当它们三位一体的那
一刻,婉兮将不复存在。
我要见到爷爷了呢,爷爷会在我生日的最后一刻发动空间仪,将我摄回青丘。如果,我能挣扎到看他一眼才死的话,还是有机会的,可惜,我没可能见到你了呢,老板。狐婉兮躺倒在洁白的雪地上,奄奄一息,冰凉的雪贴着她滚烫的脸,带给她一丝丝舒适。她没想到血脉异变会如此痛苦,想不到身化飞灰会如此地难熬,可即便魂飞魄散
,她在这世上已经留下了她的痕迹,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吧?初见的时候,他的嫌弃,甚至还想要保安把她赶出去呢,可他是个善良的人啊,被她三言两语就骗得让她留下来。他给她安排工作,带她去吃好吃的,给她买好看的衣服
,明明想让她冒充女朋友,却在最后关头没有那么做。他一直都是那么好,对公司的下属,对朋友,哪怕前女友,他都尽量做好最好。到了后来渐渐发展成男女朋友,他对她更加温柔,极尽所能地宠她,爱她,视若珍宝,无论是在小姑妈面前,还是在江一曼那里,都一直在维护她。雪山遇难,他甚至不
顾自己的生命,给她鲜血续命……
他对她的爱早已胜过生命了啊,可惜,太短了,这份爱太短太短了……
风又起了,烛火摇曳起来,即将熄灭。
天台的门轰地一声被撞开来,白驹像一辆悍马,一头冲上了阳台,因为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单膝摔跪在地上。
“婉兮!”白驹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倒在雪地上的娇小身影,不知她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人类少女的模样,而是兽耳、狐尾,双瞳泛着
红色的光。
“婉兮……”
白驹连滚带爬地抢上前,一把抱住狐婉兮,眼见她如此憔悴的模样,不禁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婉兮,我不应该……你不要死,不要离开……”“老板!”狐婉兮惊喜地叫了一声,老天对我真好,最后的时刻,居然叫我看见了他。狐婉兮激动地伸出手,抚摸着白驹的脸,生怕这就是一个梦,是自已生命最后时刻的
幻觉。
“没关系,老板,我已经知道你的苦心,没……”
她颤抖的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白驹已经抱着她,吻了下去。
“求求你,取回珠子,取回珠子,快……”
“傻瓜……”
狐婉兮在一个长吻之后,剧烈地喘息着,轻轻地笑:“如果取回,它会融解,镇压血脉,便再也救不了你性命呢。”
“我宁愿死!我要你活着,取回去吧,你已经给了我太多太多……”
白驹焦急地还想吻下去,他不知道该如何把碧玺神精兽还给她,主动权在狐婉兮的手里,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动作。
“我不该那么对你的,我只是想让你认为我变了心,你就会……可我……”白驹哽咽起来,泪如雨下。眼泪也从狐婉兮的眼角缓缓滑落,狐婉兮浅浅地笑着,轻轻地说:“傻瓜,我已经把它给了你,从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要付出什么。你若爱我,我不会取回的。你
不爱我,我便是想取回也取回不了的,所以,从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彻彻底底地把我交给了你,而且……而且再无回头路了……”
狐婉兮喘息地说着,是的,从儿时初见那一天,她早就逃不开了,或许命中注定他们的爱会如此凄美吧,只是能让他活着,真好。他从来没有变心,真好……
“不!取回去!求你!我是你的老板,我命令你取回去!””白驹再一次吻住狐婉兮的唇瓣。狐婉兮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住了眼睛,她没有说话,只是贪恋地享受着这最后的温存,直到白驹绝望地抬起头,狐婉兮才张开眼睛,深情地凝视着他,幽幽地
说:“好舍不得你……”
狐婉兮躺在白驹的怀抱中,缓缓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要把他印刻在灵魂最深处:“这辈子,遇见你,真……好……”
‘当——当——当……’对面大楼的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在了十二点的位置,白驹怀中的她渐渐变成了透明状,白驹怀抱中的重量越来越轻,轻如羽毛。“婉兮,不要死,不要走!”白驹惊恐地叫着,用尽全力搂着,吻着,可是无济于事,怀中的她终于彻底化作虚无,化作他抱不住、抓不到的点点星光,渐渐弥散于天地之
间。
“婉兮!”
白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一下子晕倒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