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沅听了笑道:“我这就去给两位小姐拿帷帽——三老爷说了,法堂的人多,您辈份又低,去了不免要和这个那个的打招呼,累人得很,那还不如就在厢房里歇着呢!让我们不要露面,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免得惊动了法堂里的长辈们。”
还真是这个理儿!
徐小姐听了非常地高兴,觉得裴宴做事真是体贴又周到,滴水不漏,不由地赞道:“裴遐光讨厌的时候真让人讨厌,用心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喜欢。难怪张大人独独喜欢他这个关门弟子,可见什么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是吗?
郁棠莫名有点脸红,心里涌动着隐隐说不出来的欢喜,耳朵也红红的。
徐小姐却只顾着关心自己的帷帽好不好看,没有过多地注意郁棠,还在那里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点回来,免得散场的时候和她们碰到了。那你下午还叫不叫史婆子过来给你艾灸和按摩了?我觉得史婆子还是应该叫过来的,不然裴二太太问起来,你也不好交待。至于说抄经书,我们晚上抽空抄几页好了。菩萨又不会讲究我们抄得多还是抄得少,主要还是看我们诚心不诚心。”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抄经书。
郁棠抿了嘴笑,觉得心里像揣了个小鸟似的,也很快活,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欢快起来:“行啊!我们下午艾灸或是按摩,晚上再抄经书好了。至于你那边,若是觉得有必要就抄呗,觉得没有必要,也不一定要抄啊!我听我姆妈说,每个菩萨都有自己的道场,昭明寺是释迦牟尼的道场,普陀山却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这法事也不能随便乱做的。”
徐小姐眼睛珠子转了转,道:“那我就给殷明远抄几页经书好了。他身体不好,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好歹得多活几年才是。”
话虽如此,但她脑海里浮现出殷明远削瘦苍白的面孔,还是神色黯然,心情不好。
郁棠忙安慰她:“弯弯扁担牢。殷公子病了这么多年都没事,还越来越好,肯定是得了菩萨的庇护,你放心好了。”
徐小姐突然觉得去法堂玩也不是那么吸引她了。
她决定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抽空给殷明远抄几页经书,到时候和郁棠一起拿去请昭明寺的大师傅们献给菩萨。
徐小姐和郁棠一个戴了湖绿色的帷帽,一个戴了湖蓝色的帷帽,由青沅陪着,出了门。
她们这才发现门外除了阿茗,还站了五、六个陌生的小厮。
青沅道:“是三老爷那边的人。三老爷说,怕你们被人冲撞了,小厮的力气比婆子大。“
这就是保护她的意思了。
郁棠脸都红了,低声道:“多谢三老爷了。你见到三老爷,帮我道个谢。”
青沅笑着应“是”,心里却想着裴宴把她叫去的情景。
屋子里到处是忙忙碌碌的人。小厮们忙着收拾行李,护卫们在抬箱笼,舒先生正低声和赵振说着什么,裴柒则在帮裴宴整理书案。裴宴站在金色的晨曦中,沉声对她道:“我走的这几天,你好好陪着郁小姐,别让她多想。我已经跟阿满说过了,让他把吴娘子叫过来。到时候吴娘子负责陪着郁小姐,你就负责给她打点日常的事务。别让彭家的人接近郁小姐,若是彭家的人敢乱来,你只管出面,出了事也不怕,一切都等我回来了再说。”
青沅还记得自己听到这话时跳动的眼皮。
三老爷这是要护着郁小姐了。
她朝郁棠望去。
只看见郁棠窈窕的身影。
如果郁小姐进了府……怕也是能够挑战三老爷正室的人。
到时候她站哪一边呢?
青沅觉得有点头痛。
她只得安慰自己,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只能船到桥头再做打算了。当务之急是做好三老爷吩咐的事,保证三老爷不在的这几天平平安安,不要出什么事。
郁棠和徐小姐悄无声息地进了讲经台后面的后堂。
那后堂只一丈半长,一丈宽。放了张罗汉床,两把椅子。或许是裴宴交待过,罗汉床上的短几早摆上了瓜果糕点,插了鲜花,还铺了崭新的坐垫。
徐小姐就更满意了。
她低声和郁棠道:“我们就坐在罗汉床上听讲经好了。”
讲经台和后堂用一块雕花木板隔开,无能大师的声音听得非常清楚。
郁棠点头,看见罗汉床左右各有个小小的槅扇,知道那是从讲经台进出后堂的地方,就凑到扇缝那儿往外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坐在法堂正中的裴宴。
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忙站直了身子,想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启程去杭州?自己有没有机会去送送他?
徐小姐哪里知道郁棠的心思,见郁棠在那边窥视,也跟了过去,小声道:“给我也看看。”
郁棠忙避嫌般地跳到了一旁。
徐小姐一面轻声说话,一面凑到槅扇缝前:“你看见什么了?还别说,裴遐光长得可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声,俊得像个雕出来的人。穿得也得体,月白色的素面松江细布,戴着枚青竹枝的簪子,看着干净又清爽,正合在这样的场合……”
郁棠只觉得她的脸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