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崔淑妃动身前往皇庄。出行的仪仗、皇室成员的排场、跟去侍候的人员都没有减损半分,除了随行保护的军士,皇上还特意加了自己的一队羽林亲卫,外加三名御医,还携带了无数吃用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都算不得是惩罚,更不像打入冷宫,因为过了元宵节后,皇上到底还是心软了。圣意虽然没变,但待遇上却好了很多。何况皇庄在东京都外的伊山上,就算行动缓慢,也只半日功夫就到达了。
皇庄处于山顶处,俯瞰整个伊山和不远处的都城。半山处是权贵们的别院,山脚下有专门的军队把守,寻常人绝对上不来。何况伊山风景极其秀丽,庄子里冬暖夏凉,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崔淑妃都是来享福的。可是她自己和那些心明眼亮的人都清楚得很,有皇上在,这里是天堂,众妃嫔削尖了脑袋想来。可若皇上不在,到这儿就是发配。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看本宫的笑话呢。”端坐在皇庄的主院正屋中,崔淑妃不禁冷笑道,“他们大约以为本宫是失宠了,往后可以随便欺侮。”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想。”赵嬷嬷低声劝道,“只看皇上让您带的这些人,又带了这许多东西,但凡长眼的,就没有一个敢说那些不恭敬的话。”
“可是……他到底没来送我。”崔淑妃怨怼的道,眼里升起泪意,“自从跟了皇上,哪怕是当年夺嫡最危险紧张的时候,我们……都没分开超过三日过。”如今,却要把她扔在这孤冷的地方,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一念及此,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与皇上的初相见,她才十四岁,并不像外人所传。是在做了望门寡之后。那年,她与哥哥进京游玩,参加了皇家子弟的围猎大会。本来她是想偷偷看一眼和她定亲的付小将军的,结果误认了人,还把定情物莽撞的塞到对方的手里,从此这颗心也丢了。不是付小将军不好,而是见到了皇上那样的男子,再瞧别人就像泥石对比于明珠。再者,比起稚嫩的少年人,她喜欢年经略长。成熟英俊。而且已有妻妾的皇上。当年的路王、皇七子萧左。
皇上对她也一见钟情,之后她回到家乡,他还几次偷偷跑去,与她相会。两人情浓情动之时。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皇上,就和大部分萧氏子弟一样,生得雄伟,又很好女*色。
只可惜当时她已与付小将军订亲,和皇上之间仅属偷*情。她当时绝望的想,这辈子遇到过那么喜欢的男子也就够了,不枉活了这一场,等将来嫁到付家后,就当成坐一辈子牢。心死了。其实什么就都不在乎了。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为她做到了那一步!他借着西南平蛮的机会,调本就没什么上战场经验的付小将军前去,然后不顾危险,亲自上阵。趁着战乱之时,从背后把付小将军一箭射死。
“软软,本王做出如此卑鄙无耻,天怒人怨的事。若被发现,会被天下人所唾弃,成为所有人口中的懦夫、昏君!可是本王不悔,为了得到你,我哪怕天罚于我!”
这句话,他说得真,她听得也真,从此后成了她活下去的那口水,那颗粮。如今呢?难不成她成了皇上心中的那颗刺?她在,就时时让皇上想起年少时做的那件荒唐又恶心的事?为君者,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从背后杀死为自家皇权征战的将军?那会寒了所有臣民的心!而她恃宠而骄,是不是逼着那份情慢慢消磨了呢?
“娘娘,皇上虽然没亲自送您,不是还让洪公公带了句话?”赵嬷嬷的话令崔淑妃回过神来,可想了想,却没什么印象。那时,她心如火焚,却还要在其他妃嫔面前表现坚强和高贵的样子,表示皇上恩宠仍在,没有注意到。
“他说什么?”她问。
赵嬷嬷露出一丝喜色和得色,“皇上说,等得了空,会来皇庄看娘娘的。”
“哦,这说明什么?”崔淑妃再问,虽然心头滑过暖意,却不确定,“焉知他不是唬我?”
“我的娘娘,这说明皇上仍然爱重娘娘。就算是皇上唬您,就算是哄人的话儿,可放眼整个后宫,皇上肯为谁这么费过心思?”赵嬷嬷说。
是啊是啊!崔淑妃慢慢露出笑容。
只听赵嬷嬷又道,“依奴婢猜,在那件事上,娘娘运道不好,倒了霉,又折了好多可用的人手,是怪心疼愤怒的。可您想想,人家一状告到皇上面前,皇上的压力得有多大。让您住到皇庄上来,也不过是告诉水琉璃,您再也管不得她和晋王殿下的事,让她安心备嫁。皇上没罚您,只是远了您,其实是一片爱护之心啊。”
不得不说,在皇宫中长年生存,而且生存得挺好的人,都很会察言观色,会分析和揣摩上位者的心理。萧左本来还真有这层意思,但通过如此巧嘴,又多了几分情意在里头,听得崔淑妃心花怒放起来。
“水琉璃,你好啊!”好半天,崔淑妃才再开口,心里又喜又气。
喜的是,皇上与她没有离心,或者说,她还有很多可能去补救。气的是,水琉璃还没嫁给九郎呢,居然就想把她这婆母踢得远远的,管不了她的事!那死丫头不仅长得丑,人品坏,性格差,如今加上一条不孝,哪有半分可取之处?!可惜她很清楚,她这次揭了龙的逆鳞,不死就是幸运,再不能做些什么,只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