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的动作太轻巧了,在兵器库房的大门开合之际,郭有年出,他近乎同时潜入。难得的是,郭有年与之擦身而过,却硬是没有发觉。
他就像一片沉重的乌云,在黑暗中隐藏了身形。若说像鬼魅,却也不是。他身着黑色劲装的身体,灵活修长又充满生的力量。而且也没有人能如他那般,莫名其妙的闯入,居然还能光明正大。仿佛他才是主角,其他人都是为他搭戏的。
兵器库中,摆满了一人多高的铁架子,阻挡视线,再加上角度问题,光线的问题,使得阴影重重,造成了视角死角。另外,蒋扁因逼刑黎豆豆又耗费了太多精力,所以只有青柠才看到了来者。这丫头不禁瞪大了眼睛,若非整个人被绑在沉重的架子上,真恨不能冲上去看看眼前是不是真人,还是她产生了幻觉。
可就算是幻觉,为什么她会期待临山郡王?!
萧羽伸出瘦长的食指,竖放在唇上,神情闲适,甚至还带着些微笑,似乎这只是一场游戏,并无生死攸关的事情。
青柠咬住唇,把惊呼声死死留在喉咙里。管他是谁,此时能帮忙的全是救星!
不过蒋扁很警惕,还是发觉了青柠的异样,立即伸长脖子向门口望了望,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没看到萧羽,这令青柠松了口气,转而露出哀求的神情道,“求求你,放了我们吧!你提出什么要求。我家小姐都会答应的。漕帮富可敌国,你要多少银子。只要说个数目就行。”
萧羽暗中挑了挑拇指,心道:好丫头,有急智,不枉跟着你们小姐一场。
蒋扁是男人,古代的男人习惯看不起女人。又见青柠可怜兮兮,以为她的异常只是因为害怕,不自觉的就起了轻视之心,嘲讽道,“一个丫鬟懂得什么?我若为了银子,还用给郭有年做事吗?我这一身异术,必要发扬光大,将来青史留名。这些。除了皇上,谁能给予我?小丫头,别浪费力气了。聪明的,待会儿等郭有年回来,做出点娇媚的讨好样子来,让他收用了你,你好歹还有条活路。至于这小子……”用手推了推傀儡般的黎豆豆,“再过片刻就废了。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得。”
青柠急了,生怕黎豆豆真的性命不保。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看向萧羽。也没开声求救,只怒对蒋扁,“什么异术?不过是邪术!我虽只是个丫鬟,字也不识得几个,却明白人情大道理,不过四个字:邪不胜正。我们小姐说过:这世上。终究是有天道的。就算没有,也有人替天行道!”
蒋扁没想到青柠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禁笑出声。只是他快脱力,长得本就瘦如骷髅,此时更像是饿鬼现形,“你们小姐倒是古怪,闺阁女子却能说出这么豪气的话。不如,等我得了皇上的意,把她弄来当奴婢吧。也省得,她跟着漕帮和水府、霍家军一起被杀。”
“你也配提我们小姐的名字!说得我都要吐了。”青柠干呕。
蒋扁倒没生气,又推了推愈发呆滞的黎豆豆,“他可配?”
青柠傲然,“我是女子,却一言九鼎,说了他活下来便嫁他,就绝不会食言的。他就算成为痴傻之人又如何?那也是我漕帮和水府的英雄,胜过你们这些无耻败类!”说着转头,“郡王殿下,您还要等到何时?”
她见萧羽一直隐在那里不动,就好像他本身就只是一片黑影似的,本不想这么冒失的揭破。小姐说过,临山郡王智似妖鬼,他没动,自然有他的道理。可眼看黎豆豆越来越没有活人气似的,救人心切,终究沉不住气了,也顾不得许多。
话音一落,蒋扁先吓了一跳,但他正在行功的关键时刻,不能擅动。而萧羽则镇静得吓人,仍然犹如蛰伏的巨兽,连呼吸都没急上半分,无声又无息。
蒋扁扣在黎豆豆天灵盖上的手紧了紧,强行敏锐了感官却没发现异常,不禁讽刺道,“盼着人来救你,也不至于眼花成这样!还是你想诈我?可叫谁的名号不好,偏偏是那位风流好色,凡事不理的草包郡王?你们女人总是看中皮相,见他生得好,总觉得他有多了不起……”
“本王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了不起啊。”话音未落,有人接口。
人,最怕紧张之下的骤然放松。那时,抵抗力是最弱的时候。能真正做到荣辱不惊、难易不乱、生死不移的,大多是圣人。
显然,蒋扁不是圣人。相反,是个阴人、小人、毒人。所以,开始他没觉得危险,随后从青柠的反应上以为有刀架在脖子上,最后又觉得没事,心情三起三落,瞬间就松开了对黎豆豆的控制。
萧羽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的就是这种机会。
于是,他瞬间出手。伴随着他长剑的闪光,还有他的回话,带着笑意,有一点轻佻,软绵绵的就像挑逗,带着丝他特有的慵懒笑意。
然而,那锋利的剑刃却坚定而狠决,毫不犹豫,冷酷无情,哪怕连半丝逃生的机会也不会给予。
蒋扁只来得及听到那句话,接着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血红一片,有湿而温热的液体喷溅,连屋顶也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他甚至没感觉到疼!
但当他意识到死亡降临,意识到他的异术秘术全部随着死亡消失,他再没有名垂青史的机会,因此痛苦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已经身首异处,死得透了。
“真是便宜了你,可怜了这把剑。”萧羽持剑的手臂张开,让那柄还在滴血的剑远离自己的身体。只因不想纡尊降贵弯下腰,拿蒋扁的衣服擦剑。只能这样满脸嫌弃又略显可笑的呆立着。好半天,才把那柄属于神武军的剑扔在地上。再度嫌弃的退开两步,还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看到这一幕,黎豆豆和青柠都在发愣。前者是仍在半昏迷中,但因为没了蒋扁的继续施术而失去呆滞的表情,此时脸色白得吓人。呈半死状态。
后者,完全是惊的。出身霍家,是练武之人,又混过漕帮,她不是没见过杀人,但杀得这样利索、残忍又漫不经心……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毫无感觉的,还真是头回见。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喃喃的道:“杀……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