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萧左焦头烂额之际,秋天就要到了。萧十一乐滋滋的、每天心情很好的在家收拾细软,而琉璃则找了个身段和霍红莲差不多的轻功高手高手高高手,扮成姐姐的样子,还用轻纱蒙了脸,利用萧十一的人脉和萧左无暇顾忌温凝之,加上百官心无政务的空子,天天偷入刑部大牢去见那位从云端跌入泥里,而且还是烂泥里的前宁安侯。
于是,温凝之每天午夜,都看到一团飘渺的红影来到他面前,也不说话,森森的眼神只盯着他。那模样和打扮,那火红的衣裙,不是霍红莲又是谁?
“来人啊,来人啊,有鬼!”他凄厉惨叫。
牢头腰里揣着大把贿赂银子,以为是霍大将军的崇拜者,憎恨温凝之所为,特意前来扮鬼吓他,所以很配合的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只斥责道,“嚷嚷什么?我看你是心虚的吧?做了亏心事,才会遇到鬼。像你这样的,早该被掐死了,若霍大将军英灵出手,只怕还污染了人家的气节。鬼?你还怕鬼?过不了几天,你就是鬼了。只怕到了地下,还得下油锅里去炸,石臼里去杵,没完没了的苦楚刑罚呢。”
温凝之见只有他才看到霍红莲,就坚信有鬼魂来找他,吓得吃不下、睡不着。其实萧左对他倒没有食言,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但他一想到很快到来的问斩,就算有山珍海味也无法下咽。如今又夜夜夜惊魂,被精神折磨得完全没了人样子。
就这么一连半个多月,他不仅天天见一遍那貌似虚无的红影,还闻到一股莲花香。红莲身上曾有的,那非常美好的莲花香。也只有闻到这香味的时候,他感觉好受些。由此。也产生了深深的内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道理投射到行为上,有等同的效果。
眼看问斩日就要到了。温凝之反倒没什么感觉了,可能是吓啊吓啊。麻森了。再见到“霍红莲的魂魄”,也只觉得凄凉意,恐惧反而消失。
“红莲,我对不住你。但你知道,我只是刽子手,并非主谋。我不是怕受惩罚,只希望你看清那个人。哪怕死了,也要死个明白。”
“霍红莲”静静地飘了会儿。这么多日子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僵硬粗哑,根本与往日不同,但温凝之已经深信,不疑有他,“真要恕罪的话,在刑场上就说实话。真相,必要大白!”
“我我……”温凝之惊喜,因为红莲终于肯理他。他觉得,受到了救赎。
“不用怕萧左报复温家,他已经自顾不暇。只要你肯说实话。就会有人给你收尸,我也将宽恕你的一切罪孽。”
“红莲!红莲,你真的能原谅我吗?”温凝之大叫,“霍红莲”却已芳魂不见,只余一缕莲花香气。
第二日午时,温凝之被准时带到刑场上。
这一天,刑场的附近人山人海,斩个奸臣,老百姓就像过节似的开心。琉璃在萧十一的陪伴下。在附近惟一的酒楼二楼包间坐定,顾不得环境简陋。因为要亲眼看到温凝之伏诛,清还对姐姐造成的伤害。
刑台上。温凝之的恐惧感又重新回来了。任何人,在面对着刽子手中拿的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之时,都会心惊胆颤。特别是,那寒气似乎就贴在他的脖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人群中寻找什么,只是贪婪的再看看这个世界。他知道已经被温氏一族除名,也知道两个女儿与他断绝来往,从没来大牢看过他。而今他一无所有,却对人世充满了眷恋。
可突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老人的身影。
那是劲伯!老人老泪纵横,肋下夹着一领草席,看样子是要给他来收尸的。温凝之不禁有些惊喜,立即原谅了劲伯“背叛”他的过错,只感觉死前还有人为他落泪,也算不枉此生。
他努力抬起头,看阳光有没有正照在头顶上。可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清甜而熟悉的莲花香气,刽子手大刀柄上的红绸,被风吹着,就像红莲常穿的裙摆。不知怎么,他瞬间想起昨晚红莲与他说的话,胸中突然充满勇气。没留意到,那刽子手把个香囊在他鼻子前晃了下,就又紧紧的藏起。
那香味令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神性的命令般,猛然挣扎着抬起头,以他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道,“霍大将军英雄一世,是我给她下的麻痹药,令她的孩子胎死腹中,连累了母体,最终一尸两命。”他一开口,周遭的嗡嗡声就停了下来,使他的话听起来更清晰,“是我做下的,我不再狡辩,也不否认。我就是天间下最大的混蛋,死不足惜。可是,我是受了别人的意,才做下这等恶。我是受了皇上的意!是他,是皇上,他不愿意西北霍家军威胁到他的皇权,所以计骗霍大将军来京,又让我暗下毒手!就连霍老将军霍江林之死,也是皇上一手策划,联手鞑靼人阿鲁台做下的。他,皇上,为的是削藩。为了这件事,他不惜与外敌为伍。这就是皇上,我们大赵的皇上!哈哈。霍大将军,是我温凝之对不起你,今天对天立誓,死前之语,绝无一字谎言,否则,让我世代轮回为猪狗,永世不得翻身!”说着,绑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那力道重得,额头立即见血。
有的话,说出来就会让人深信不疑的,何况这种临死遗言?而当温凝之的话音才落,百姓们就轰然炸开了。一个侯爵的丑闻都让民众沸腾,何况是皇上的?那让他们出离愤怒。
监斩官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再阻拦却也来不及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收不回。他很怕这事被怪在自己头上,吓得也顾不得时辰未到,连忙拔出令签,一连串的嚷嚷着斩首。
刽子手已经做完别人托付他的撒香之事,自然听从上锋命令,于是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