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找人去付完了银子,然后就等着回信儿了。
您还别怕那些北地的掮客拿了定金就不干事儿,人家可比中原的奸商们讲信用多了,收了你的钱,一定帮你找,找不到那是没办法,找到了也绝不会再坐地起价,当初说好了多少就多少。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后,那边回了信,那意思大概就是:货现在已经有了,这位客户您看您啥时候派人来取啊?
萧准一琢磨……山庄里的这帮孙子,还有那些我找来的“外援”,我信不过啊……让他们经手银子或者干点儿杀人夺剑的活儿是没问题,毕竟银子丢了也不打紧,剑客的剑也多得是,但这七彩琉璃胶世间罕有,落到他们手里,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第二块?
思来想去,他决定,干脆找一永镖局来送吧,比起自己的部下来,反而是他们更值得相信。
您还别觉得他鸡贼,他这逻辑其实没错。
那些悟剑山庄的门客,都是为“求剑”而先“舍剑”,这才拜入山庄的,他们本来也不算萧准的徒弟,只是以剑易剑,没什么情分可谈,即便其中有一些甘愿当萧准的部下,为他办事效命,也无非是想拍他马屁,多学几招……要说这些人的忠诚,可能还不如亢海蛟这种近期才被萧准招揽的“外援”呢,因为亢海蛟好歹还感激萧准给了自己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是一永镖局就不同了,他们不是为了忠诚办事,而是为了银子,也为了自己镖局的信誉——比起萧准手下的那帮人,这“中原第一镖局”的信誉明显要可靠多了。
况且,根据江湖规矩,镖局是有义务为客户保密的。
一旦你接下了这趟镖,那么你打哪儿来、奔哪儿去,从谁手里接的镖、交给了谁,又是谁给你的银子……这些他们统统要保密;既不会把信息外传,也不会向客户多打听半句。
所以说,开镖局,不是那么容易的,真不白拿你银子。
但萧准这人呢……心思比较多疑,你们从前文中对于亢海蛟那事儿的推理就能看出来了,这货遇事想得“比较多”。
就算他听说了一永镖局派出了三当家谢润亲自押镖,他还是不放心。
为了保险起见,萧准又分别派了好几队人马出去,其中有“门客”,也有“外援”,这些人打怀安县开始就一直跟着谢润,每一队人的人数都不多,就两三个,各自跟随的时间也都不长,因为怕跟久了引起谢三爷的怀疑。
而这些人除了要负责帮谢润挡掉一般的蟊贼惦记之外,还都得到了“同时要监视另外几队人”的命令,提防着对方反水。
那谢润从怀安县一路到信阳都那么太平能是巧合吗?大朙的治安大家心里都有数啊,这本书到现在出场的各路贼寇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要不是有萧庄主暗中运作,谢润的行程能这么舒坦?
但是呢,萧准也明白,若让谢润过于舒坦了,有点不真实,至少得让他被劫个一两次,才显得自然。
于是,他又让自己手下的“外援”出面,去雇了个三流的江湖盗匪田午得,告诉他一永镖局的三当家正在独自押送一件无价之宝,干掉他你不但能夺宝发财,还能扬名立万。
田午得本来也不敢啊,他哪儿是谢润的对手,但当萧准的手下告诉了他谢润的“罩门所在”这个秘密后,田午得便觉得这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拼一枪。
老田可不知道,关于这个罩门的位置,萧准是故意给了他一个过时的情报,说白了……萧准从一开始就是要骗他去死的。
那日,谢润在浉河上遇到田午得和孙亦谐他们的时候,他身边那些萧准的人马早已收到消息撤走了,这就是要给那田午得留出下手的机会。
退一步讲,即便没遇到铜宸道君这档子事儿,田午得也会伺机而动,当然了……他是不可能成功的。
按照萧准的计划呢,田午得这波送完,后面还会有类似的一两次“劫镖”,但都是看似凶险,实则白给的那种……这些戏都演完了,那么谢润这趟镖走得也就挺真实了,之后的行程,萧庄主的手下们便会继续去保那谢润的平安。
但是,等到那七彩琉璃胶到手之后呢……情况又不同了。
虽然谢润并不知道自己押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没有多问,但他毕竟看过实物,他要是不死,萧准是不会放心的。
不过,谢润绝不能死在押镖的路上,更不能死在他悟剑山庄,甚至不能死在近期以内……
他的死要不着痕迹,要无迹可查,要让人怎么都无法跟这次押镖联系在一起。
而“盗命繦”,无疑可以满足这些。
萧准自己自然是不会使用道法的,不过他有“朋友”会,这个朋友是谁,咱们后文再表。
总之,萧庄主在这个朋友的帮助下,在给谢润结算纳镖的尾银时,成功用一串混在其他银两里的铜钱,给谢润下了咒。
之后的整整一年,萧准都没有动手,一直到一年后的现在,他那收集血剑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炼剑”的计划即将展开了,他才催动了那“盗命繦”,想要将谢润这个可能的知情人除去。
您瞅瞅,这萧庄主,是不是也有点“算无遗策”的意思,甭管咱们从第三方的视角怎么看吧,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是的……
交代到了这儿,想来列位看官对这事的前后也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咱还是说回渺音子和谢润这边。
渺音子听罢谢润的回答,点了点头,言道:“谢施主你知道得少,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他说完这半句,话锋又一转,“但你要明白……有些时候,即便你是无心亦无意去做什么,却也架不住别人要对你生出歹意来。”
谢润听得出这渺音子话里有话,似是想提醒自己什么,故赶紧恭敬地作揖问道:“在下愚钝,这‘别人’是谁,还望道长明示。”
“哎~能明示我还跟你说这些虚的干嘛?”渺音子也是快人快语,说话很接地气,“有些话我能说,有些不能,不能说的那些,我要是挑明了说出来,老道我自己可是要引‘业果’烧身的……不值当了。”他顿了顿,“今儿我也是看谢施主你秉性正直,想到你此后的境遇,故才点拨你一下。”
“那……”谢润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低头道,“无论如何,谢某还是谢过道长了。”
“别着急谢啊,关键的我还没说呢。”渺音子干笑道。
谢润接道:“那关键的是……”
“你听好了。”渺音子道,“你的命中有一大劫,不日即到,但这‘不日’究竟是哪一日呢……呃……说实话我也吃不准……”
他这倒是实话,渺音子算劫数的本领显然不如他师兄不动子,不动子每次算这种事都是可以算到具体日子的,但渺音子只能算到事情,算不准日子,所以他送给孙亦谐那“守魄”时也只说了日后有用,但没说什么时候。
“总之你要记住……”渺音子接着道,“那一劫你若是过去了,到时有人来问你话,查这劫数的根源,你就把你今次这趟镖从头到尾的行程经过都给他们讲一遍,到时便可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