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本宫为什么打你吗?”
她的手劲很大,安平嫩白的脸上刹那就变红了。
安平捂着脸颊看向惠妃,面上没有在外头的飞扬跋扈,她咬着唇,忍住泪,垂下头不说话。
惠妃冷冷地看着她:“本宫和你说过很多次,你可以嚣张跋扈,可以睚眦必报。”
“可你要是没有十足把握让一个人死的话,就不要去做,还要记得和本宫说一声。”
安平公主捂着脸颊,低声道:“女儿只是气不过,本来三哥带去的人一定会赢的,偏偏冒出来一个许晗。”
“他分明就是个草包,怎么能被王大儒看上?”
惠妃斜睨了安平公主一眼,走到贵妃榻上坐下:“这世界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你犯了蠢也就够了,怎么还能去陛下面前还不依不饶?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做的蠢事吗?”
安平公主急急道:“母妃,女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可父皇一句都没说萧徴,反而训斥女儿……”
惠妃尽力平缓心情,看着仍然懵懂无知的女儿,只语气平平道:
“有瑜贵妃在,你父皇又如何会训斥萧徴?此番是你走错了一招,就不该用那拙略的手段去陷害镇北王世子。”
“既然他是代替萧徴上场的,你说萧徴如何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
陛下说的没错,她确实太娇惯安平了,原本想着宫中皇子多,公主少,安平就是娇惯也没事。
可现在娇惯的没脑子,就容易出事。
这个时候,如果被朝臣得知,必定会影响到三皇子的声誉。
惠妃的态度和从前判若两人,安平公主等到她气消的差不多了,才走过去蹲在贵妃榻前:
“母妃,安平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惠妃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疼吗?”
安平公主摇摇头,又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委屈。
惠妃则是笑了,她用帕子轻轻的擦着那红痕,柔声道:“知道疼就好,这样才能长点脑子,记在心里。”
外头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娘娘,三皇子妃来了。”
惠妃斜倚在贵妃榻上,缓声道,“让她进来。”
安平公主见状,用帕子捂着脸颊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赵娴雅款款从外头走了进来,恭敬的给惠妃请安。
惠妃闭着眼睛,仿佛不知道她给自己请安,半天也没叫她起来。
安平在边上有些坐立不安的,想要提醒,可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良久,惠妃才睁开眼睛,眼神森冷的看着赵娴雅:
“今日安平用珍珠设计镇北王世子的主意是谁出的?”
安平公主眸光闪烁,支支吾吾的道:“母妃,是女……儿,镇北王世子抢了三哥手下人的风头……”
惠妃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母妃还没老,那珍珠是怎么到你手里的,我一清二楚。”
赵娴雅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脚微微的发颤,惠妃不说起来,她也不敢起来。
“母妃,儿媳没能阻止安平,都是儿媳的错。”
惠妃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玩的那些把戏,都是本宫玩剩下的。”
“如月确实是我赏赐给三儿的,连妾都不是的玩意,你竟也容不下。”
“果然庶女就是庶女!一点正室的规矩都不懂!”
赵娴雅紧紧的咬着双唇,庶女,庶女,庶女又做错了什么?
恍惚间,她想起从前有个人,从来不身份论高低,不会因为她是庶女,就看低她。
也因为她,她才能嫁入三皇子府。
只是后来,两人终于渐行渐远,那人变成了一抔黄土。
赵娴雅勉强收回心神,声音硬邦邦的道:“是,都是儿媳的错。”
……
许晗有些不太真实的从宫里‘飘’出来,进了一趟宫,得了个实缺,还是大家都梦寐以求的那种……
她坐在马车上,有些神思恍惚,外头街市上的吵闹声让她回过神来,她掀开帘子。
京城的大街小巷她都很熟悉,从前作为霍十一娘时很自由,经常这条胡同拐进那条小道。
大街小巷里哪里有好吃的,她都一清二楚,后来霍家灭门后,她带着宓儿住在小胡同里。
这附近她也是来过的,当时徐修彦被点为探花要游街,她带着宓儿在这附近的一条胡同看着他骑马而过。
此刻再次经过这一段路,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看过去,人群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陌生的脸,大姑娘小媳妇挤在一处摊位前挑挑拣拣。
边上有孩童想要吃糖葫芦,大人怎么劝都不走,气急了,大人在孩童的屁股上死命的拍了两下。
那孩童哭的震天响。
再过去,对面的人群里,一个身形高挑,穿着浅青色袄子的少女尤为显眼。
虽然她的面容只是清秀,但身量修长,虽年纪不大,却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丝英气来,与街面上的姑娘截然不同。
许晗在这一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抓着车帘的手,有些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来,朝外头的许勉大喊:“停车,停车。”
又冲着那少女大喊,“宓儿!”
街市上人声鼎沸,掩盖了许晗看似很大声,其实沙哑无比的声音。
许晗不等马车停下来,撩开帘子,从车上一跃而下,往那少女消失的方向跑过去。
她不知道为何今日街市上会有这样多的人,不时有人被她撞到,发出抱怨声。
甚至有高大的男子在后头想要揪住她,骂骂咧咧的。
这些许晗都没有理会,她的眼里只有刚刚出现在她眼里的那个少女。
她一边跑,一边紧紧的握住脖颈上挂着的蝙蝠玉佩,告诉自己没看错,宓儿确实还活着!
可看宓儿的那身打扮,和普通人家的丫鬟差不多,她当时留了很多钱,就算她不在了,宓儿也不应该去做丫鬟啊!
更何况,她在宓儿身边还留了人,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不知不觉中,许晗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喊,“宓儿……”
可是街道上人实在太多了,总是有人阻拦了她的去路,将她的声音淹没。
她好不容易跑到街道尽头,可是哪里还有那个少女的身影?
街的尽头,是一排店铺,她扯过路边一个卖荷包的老婆婆:
“婆婆,您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女从这里经过,她长的……”
老婆婆一边看着她比划,一边上下打量她,
“这位公子,这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小姑娘可多了,你这是找谁?别被拐子给拐了,那就不得了。
你还是赶紧报官吧,早些还能少受些罪。”
边上好几个人也劝许晗早些报官,小姑娘一旦被拐走,去处都不怎么好。
许晗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有那样的少女经过。
这条路并没有很多的岔路口,这么多人都说没看到,不禁让许晗怀疑自己难道太过想念,所以看花了眼?
可那小姑娘虽然长大了些,高了些,分明就是当年的宓儿啊!
她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大街上,许勉见许晗不等车夫将马车挺稳就跳了下去,顿时也跟着追上去了。
只是人多,一会就不见许晗的身影,顿时急的跺脚,无奈之下,又追了上去。
要是把世子给弄丢了,他的皮也不想要了。
不说王爷,王妃,他娘就能先把他给打个半死!
许晗见实在是没处去找人,想到刚刚把许勉给丢在半路,就准备折返回去找他。
不想,一道高亢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爹,娘,大哥,就是这小子,刚刚就是她,横冲直撞的,撞到我了,哎哟,我的胸口都痛了。”
许晗抬眼就见到一个高,黑,壮,偏生还穿着大红衫的姑娘正用手指着她,一只手捂在胸前作西子捧心的动作,拦在她面前,仿佛一堵墙。
高黑壮姑娘身后站在三个同样看起来很健壮的男女。
“快,抓住他,就是他非礼我了,看他穿的也不错,家里应该有钱,我看上他了。”
高黑壮姑娘笑嘻嘻的指着许晗,朝后头的三人说道。
“这感情好,这姑爷长得还挺标致。”后头一个妇人闻言上下打量着许晗,满意的点头。
旁边那卖荷包的老婆婆忍不住开口道:
“李三家的,你可别太缺德了,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让人家娶你家这个大黑炭的姑爷?亏你们敢想!”
高黑壮姑娘狠狠地回过头去,叉着腰对那老婆婆道:
“老东西,少管闲事,男女授受不亲,刚刚他摸了我,就要娶我!”
她撩起一束发丝在手上卷了卷,满面羞涩地道:
“再说了,我哪里不好,膀大腰圆屁股大,到时候可以给他生十个八个儿子……”
不只高黑壮姑娘凶那老婆婆,同行的三个人纷纷的围向她的摊位。
老婆婆看着满面横肉的几个人,终究是敢怒不敢言,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假装没看到,显然这伙人是这里的一霸!
那刚刚叫许晗‘姑爷’的妇人啧啧了两声,“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到时候生米成熟饭,还不是乖乖让我女儿进门。”
“听说每年放榜的时候,那些当官的不也是等在榜下抢状元女婿?”
许晗根本不想和这些人磨磨唧唧,就算不找宓儿,她也要回去找许勉,她要让许勉带着人在这一带继续找人。
可她想走,前头却有人挡路。
“让开。”她冷冷地道。
高黑壮姑娘见她说话,顿时激动的跳起来,身上的肥肉跟着她的跳动而跳动。
“爹,娘,就是他了,我就要他了,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床上的声音肯定更好听。”
大约太过激动,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
高黑壮姑娘的娘呸了一口,吆喝道,“兔崽子,还等什么,快抓住你妹婿啊。”
不管是霍晗还是许晗,在人前都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很少人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她扬扬下巴,看着眼前四个猛张飞,眼里出了鄙夷,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
晚一点派许勉找人,就晚一点得到宓儿的消息。
“让开!”
高黑壮大哥‘嘿’了一声,撸起袖子冲上前,一边还道:“妹子,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是个小倌的好苗子,你确定要拿来做姑爷?”
他伸手就朝许晗抓来,还没碰到她的衣料,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高黑壮大哥横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震惊,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公子哥,竟有如此的身手,而且还敢下如此的重手!
许晗没看他们,只是拍拍手,抬脚就要绕过去。
高黑壮家人反应过来,见许晗要走,顿时一起朝她冲过来,许晗真是怒上心头。
那位姑娘恨嫁的心她能理解,可一家人围着她,不顾她的意愿就想捉了她去,还什么小倌,榜下捉婿。
他们的嘴脸,简直就让人恶心,不可理喻,这让许晗想起当初霍家出事时,周围一些人的嘴脸。
她冷冷地看着高黑壮姑娘一家人,心底一阵冷笑,本来同为女子,她不想为难高黑壮姑娘,可他们偏偏要一起作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正当她要出手时,面前的人纷纷膝盖一软,扑通倒在地上,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抢亲抢到金吾卫指挥佥事的头上了,你们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是萧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明明她从宫里出来时,他被瑜贵妃给叫过去叙话了。
萧徴挑眉看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的勾着,他的边上站着几个侍卫,领头的就是那天那个递帕子的。
他的手上正抛着几粒石子。
许晗不欲留在这里,她朝萧徴和那侍卫点点头,拱手道谢,就从另外一边绕了过去,没走几步,她发现有条胡同,停顿了几息,就闪身进去了。
至于那几个高黑壮,有萧徴在,总能解决,更何况萧徴长的比她还要美,说不定高黑壮姑娘换个人做姑爷呢?
虽然刚刚那是路的尽头,可这些胡同却是连着胡同的,许晗转进去后,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找到宓儿。
也幸好她对这些胡同的构造都很熟悉,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也没晕头转向。
她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钻,见到人就上前问,均是失望的回答。
终于,她走累了,速度放慢下来,前头不远处有个年轻妇人正在哄孩子,许晗上前问道:
“这位嫂子,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她将宓儿的样貌细细的说了一遍。
那年轻妇人有些羞涩,抱着孩子细声细气地道:
“没见过,这里胡同多,人也多,流通也大,这样大的小姑娘很多的,不好找哦。”
许晗也知道这样找人是徒劳无功,可就算再艰难,她也要找到宓儿。
如果刚刚她看到的是宓儿,那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出了什么变故?让她去给人做丫鬟?
从小到大,宓儿就没吃过一点苦,家人在时,被大家宠爱,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她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
那妇人见许晗的脸色不太好,加上她长的又很迷惑人,虽然男女有别,不过还是关心的问了句:
“公子,要找的是什么人啊?要不要歇一歇脚?您在这里稍等,我去倒碗水与你喝。”
许晗谢过年轻妇人的好意,“不用了,我在找我侄女。”
说完,她郑重的行了一礼,又朝另外一边走去了。
刚转到另外一条胡同,她靠在墙上,大约是走的太多,小腹隐隐坠痛,小日子的第一天总是如此的麻烦。
身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许晗寻声望去,就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徴。
她目光一厉,声音微冷:“萧世子,您这是在跟踪我吗?”
萧徴抿着唇,看着许晗默不作声,许久,他才道:
“你是家中第三子,你头上亲兄长已经过世,留下一个遗腹女,今年大概三,五岁。还有一位庶兄尚未成亲。
那么,许世子,能否为我解惑,你是从何时开始又多了一个十岁上下的侄女?”
许晗靠在墙上,背脊紧紧贴着墙,看来萧徴已经跟了她很久了,也听到她和那年轻妇人的对话。
她冷哼一声,“世子的癖好可真是特别。闲的发慌爱跟着别人吗?”
萧徴同她一样,在她不远处的墙上靠着,偏头看着她,懒懒一笑:
“是呀,许世子回京也不少日子了,竟不知本世子从来都是闲的,癖好也是很特别的。”
许晗站直身子,捏了捏手,冷笑着朝萧徴走去。
这幅模样,让萧徴紧张起来,刚要动身子,就见许晗的手带着劲风朝他袭来。
那日在金吾卫衙门的感觉再一次来临,萧徴急速的想要后退,一边用手挡着许晗的进攻。
许晗也不知怎么了,招招带着杀气,招招致命,不是喉间,就是胸口,甚至就连下盘男子重要部位也攻过去。
萧徴开始一边抵挡,一边后退,到了后来,许晗一招比一招狠,到最后,逼的萧徴不得不反守为攻。
可没想到,这下轮到许晗后退,并停手了。
她拍拍手,朝着萧徴笑道:
“都说承恩公世子是京城纨绔头,谁能想到闲的发慌的世子竟功力如此深厚,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练下来的。”
萧徴眯了眯眼,“所以,刚刚你只是想试探我的功力?如果我真的是个纨绔,你怎么办?”
许晗笑道:“不怎么办!对一个死人还能怎么办?埋了呗!”
萧徴被她气乐了,“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转移我的问题吗?你到底在找谁?”
后头一句问的有些咬牙切齿的。
许晗垂了垂眼眸,冷声道,“世子不怕我将你武功非凡的事说出去?十几二十年都不被外人道,忽然传扬出去,怎么好!”
“再说,我找什么人,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