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宛如张张干裂苍白的嘴唇,气息微弱,道:“皇上可知,臣妾这一辈子,最为挂念不下的是什么?”
顺治往她身边靠了靠,轻柔的道:“宛如,你说,朕听着呢。”
“是没能保住咱们的孩子。”董宛如说着,干柴般的脸颊上,竟还能涌出两行泪来,又道:“是臣妾对不住皇上!”
顺治为人最是心软,就算董宛如骗过他,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毕竟源自于对他的一往情深啊!
董宛如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去感动顺治,因为她对顺治太了解了。他表面刚硬,内心柔软,甚至某种角度上说,是软弱。
“臣妾走之后,会去天堂。”她道:“是吗?”
顺治点点头,被她带的也是哀哀切切,答道:“是的。”
董宛如微微转过头去,留给顺治的,是她愈加轮廓清晰明显的侧额,脖颈、脸颊、颧骨,若不是皮肉包裹,可以称之为形同枯槁,一句干干的骨头架子,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之感。
此时,董宛如忽然转过脸来,直勾勾的盯着顺直的眼睛,那眼神儿冰冷刺骨,带着点莫名的邪气。
顺治迎上这目光,霎时冷汗淋漓。
那眼神就像是刀一样能剜他的心,吃她的肝,摄走他的魂魄!是极为凌冽可怖的眼光。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起身要走。
董宛如一双冷手抓住他的手,引得他一阵惊悸。
“皇上,臣妾到了那儿,等着皇上,尽快来找臣妾啊!别让臣妾等久了,不然臣妾会回来找您的!”她说着,力气渐无,慢慢松了手。
“你好生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顺治草草放下句话,飞也似的踏出了承乾宫的大门。
顺治出了院门,瞬间放松,但刚刚董宛如那惊人的样子,还有阴气沉沉的话,总没事儿浮上脑海晃悠。
他急急忙忙跑来景仁宫。
琪格儿命人端来盘冰镇西瓜,又将他带到阳光明媚,紧邻着池塘睡莲盛绽的窗边坐下,道:“皇上快吃点西瓜消消暑气。”先前她和太后去探望过董宛如,现在皇上刚从那边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定是被那个往日的宠妃,现在的模样吓到了。
琪格儿吩咐大丫鬟叫人请几个皇上素来欣赏的乐师,奏几曲清雅的曲子,自己就在一边写写画画。
不过一会儿,她拎起幅睡莲图,给顺治看,道:“皇上看看妾身的画功有长进了没?”
顺治看着,赞叹道:“琪格儿画的好,像是把院儿里的荷塘搬到了画纸上,反而更添几分灵动。”瞧着顺治注意力转移,没了先前的焦躁,便微微嘟起软唇,带着点儿撒娇,道:“自您上次教臣妾,之后臣妾就一直自己摸索着画,没有师傅的指引,我倒觉得退步许多。皇上往后少去那些不吉之地,有那时间还不如多陪陪琪格儿呢。”
“你这小醋坛子!”顺治眉心舒展,怜爱的勾勾她娇俏的鼻尖儿,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刚才还是有些玩笑,现在却在她的耳边认真的道:“往后朕不去了,只来陪着咱们的琪格格。”
“皇上,这才过午呢,一会儿要吃午点了!”琪格儿挣扎着,道。
顺治中午就歇在了景仁宫,琪格儿看着睡熟了的顺治,心情复杂。他的眼睛里透着几丝绝望,面色带着良久挥之不去的疲惫。
姑父也挺可怜的。
只要姑父还在皇位一天,她要尽可能和他处好关系,最好是盛宠无双。
把好这一点,有姑祖母在,一切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