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淮妥协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小铺这糖人捏得栩栩如生,流年挑了半天,拿起一个画着孙悟空的糖人。
小贩是个精明大叔,留着一下巴络腮胡子,见这小女孩和大人气质不凡,衣料也是顶级的绸缎,眼冒金光,嘿嘿得说:“这孙悟空是当今太子的新稿,被小的找人学了来。虽不及太子之画半分传神,做成糖人却也是上佳之作了!”
“啊…抄的…夫子最讨厌作弊的玩意儿。”说罢,流年放下孙悟空,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拿起一朵极细致的牡丹。
小贩眼前一亮:“小姐这可是选对了。这牡丹是富贵花,用的糖料也是顶好的,和当今天子吃的都是同一种呢!不过这价格嘛…”
话还没说完,流年摇摇头,又把牡丹放下,念叨着:“我可不吃素,素有什么好吃的。你有没有那种…很凶的动物?”
小贩挠挠头,从糖车里拿出一个极长的龙,两须两脚六足,画的何其狰狞,极富神态,捻着胡须道:“凶狠霸气嘛…那当属…”
说到一半话被打断,流年盯着龙看看,又看看戚淮,直摇头:“不要不要这样的,要更帅气的。”
小贩一脸拿出几个形态各异的兽:马、鳄鱼、饕餮、流年皆不满意,小贩不由生出不耐,若不是看在戚淮的面子上估计早已把小孩扔了出去。
“小姐可别折煞我了,您这要的小的这里没有,还请小姐去别处一…”
“哎哎哎就那个就那个!”流年眼睛一亮,就要跳着去拿糖车最顶的糖人,被小贩粗暴一推:“不卖了不卖了。”
流年啪得摔在地上,屁股震得发麻,疼得哇哇大哭:“你…你推我…呜呜呜呜…糖也没有…”
戚淮有些不悦,单手抱起地上哭闹的小孩,一只手从糖车上取下那只老虎糖人,低沉的声音软下了三分:“就喜欢这个?”
小贩被男人的气场吓得一震,四周空气似乎也冷上了几分。这种沉重的威压竟是他动弹不得,心下识得自己遇上了不可得罪的高人。
唉,时运不济。早知道便不能如此无礼,这小毛孩身后的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流年伸手接过糖人,脏兮兮的袖子蹭了蹭满脸的泪痕,心里觉得委屈,赖在戚淮怀里低低地应道:“嗯…”
戚淮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金叶子放在糖车上,大步抱着小女孩消失无踪。
流年高兴地把糖人拿到戚淮眼前展示,笑眼弯弯,憨态可掬:“上神看,老虎。”
戚淮心里一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辫子。
“小孩子气。”
“我就是小孩子,小孩子气怎么啦!”
嘎嘣一声,流年一口咬掉了老虎的脑袋,炫耀似的偷偷看向戚淮,活像个偷了腥的猫,就差把尾巴翘上天了。
“今日已经晚了,不能再吃别的东西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可我还想吃火烧。”流年撅嘴。
“明天吃。”
“现在就想吃!”
“你现在像一种粉色长鼻子的动物。”
流年小脑瓜转了一会儿,心想这小白脸是不是在夸她可爱。半晌,小孩终于反应过来,猛的从戚淮怀里跳下,恼羞成怒骂道:“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戚淮并不停止脚步,轻飘飘地答道:“本君乃上古神邸,没有亲人,你个小泼猴没得骂。”
流年怒目,气得直跺脚,扔下糖人狠狠地踩了几脚,快步跟上了前面的男人。
“要两间房。”戚淮走进一家叫“福来”的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几个赌徒欢笑,旁边围了几圈看客。
几个赌徒衣着华丽,其中一位青年竟俊秀非常,眉目如画,周身竟有恢宏之气场。身着青色华袍,结发成盘,插一根玉簪。
一个看客摇摇头,叹息道:“多好的公子,竟都来这种腌匝烟火之地,实在乃世道炎凉啊!”
一个面相精明小二从人群里挤出来,满面笑容地哎了一声,这就带戚淮和流年回房。
流年紧紧地拽住戚淮的衣角,因为赌气声音变得别扭:“一间…”声音极小,周围又极杂乱,可是戚淮还是清楚地捕获了小孩的话。她年仅十岁,又刚失了父母,内心定是极敏感的,转念一想决定陪她一晚。
进到房间,戚淮挥手布结界,外面的嘈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大神仙好厉害!”
流年大大咧咧地扑到床上打了个滚,戚淮有些头疼,用法术把她的外衣外裤、鞋袜全部脱掉,教训道:“女孩子家,不能如此放肆。”
“男人还不能进女子的闺房呢,你不是进来啦,我也没生你气。”流年满不在乎地趴在床上。这床好软,被子也好暖和,她不由多蹭了蹭舒服的被褥。
“闺房?”戚淮有些好笑,“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哪里来的闺房?”
“这里就是我的闺房啊,你不经过我同意进来,你是那个…”流年眼睛咕噜咕噜转,戚淮便知道小孩又有了什么坏心眼,“流氓!你就是个流氓!”
“那本君便去再要间客房,保全你的女子清白。”
“哎哎哎,你个小心眼的还真走!”流年见戚淮起身,一把抱住了戚淮大腿。
戚淮抬腿,被一个重物紧紧拖住双腿。
“你抱着本君,不准备要你的清白了?”
流年抱得更紧了,冷哼一声:“那你也不许走!”
“本君可不想污了自己的清白。”
“外面有豺狼,你出去我可不保护你!”小孩说得理直气壮,情深意切。
“本君真身便是白虎,倒想看看是哪家豺狼敢在本君头上撒野。”能在他头上撒野的,暂时也只有这个小屁孩吧。
“还有妖怪!”
“本君最会捉妖。”
“还有魔人!”
“魔尊也难敌过本君三招。”
流年抬头,眼睛亮得像看见肉的猫:“那你能帮我打魔尊吗?就是那个夙栎!”
“不帮。”
“你是神仙,不应该为民除害吗?”
“谁说神仙就要为民除害了?”
“夫子说的啊!英明善良的神仙都是照顾百姓的!”
“你哪只眼看到本君英明,又有哪只眼看到本君善良了?”戚淮斜睨。
“你…”流年深深觉得,对付这种臭不要脸的人…啊不,神仙,真的是无甚办法,心下一横道:“那我就去告诉别人,你污我女子清白!”
戚淮嗤笑,冷不防蹲下,毫无温度的眼光在流年身上上下扫视:“长这么丑,出去有人认得你是个女子?。”
流年气得跳脚,“你个小白脸,长得和女人似的,出去也没人知道你是男的!”
“本君就若是女子也是极美的,而你若是个男子,媳妇都娶不到。”
流年说不过他,作势要哭,两眼一闭,耳边传来戚淮凉凉的声音:“哭吧,本君最喜欢弄哭别人了。”
流年咬牙,败下阵来。
入夜,人间的星辰暗淡。一轮圆月含笑般挂在夜幕之上。精致的厢房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一盏油灯点着烛火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花草屏风后,一个玲珑的女孩裹着被子酣睡。
戚淮盘坐在地上,微调气息。一身玄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袭白光神袍,光晕如水荡漾于静谧的夜。
一方神邸,终于归位。
突然,空气里神力暴动,一方熟悉的气息猛的袭来。戚淮睁眼,瞬间置身于一片空地中。
一只火红的神鸟从九天极速飞来,身后几万天兵天将持枪剑盾牌,以九天雷霆之势向神鸟围去,下着极重的杀手。
神鸟扑向地上的戚淮,无数天兵天将合力之击竟被戚淮周身白光硬生生阻在身外,杀气四溢,神鸟跌跌撞撞地化成一个小小的女孩,约莫五六岁大小,眉目精致忧愁,一身的伤痕地跪在地上,稚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意。
“君上,阿凰终于等到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