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暖屋香鱼有人伴,无月也心安。
“娣淇姐姐的烤鱼越来越好吃了!”流年忍不住夸奖道,活像一只小花猫。
娣淇赤足淌水,手背擦了擦鬓角细密的汗珠:“你要是哪天来我们天重山玩,我保证请你吃更好吃的。唐醉池的莲子炖鲜鱼才是美味。要是你幸运赶上了九天宴,想吃什么都见得到。”
流年很没形象地流了流口水。
娣淇毕竟修成了仙身,耳聪目明,不一会儿,手边又挂了一尾鱼。
流年眼睛都亮了,不由夸道:“姐姐好厉害!”
“一会儿吃饱我们就去干大事啦。”娣淇心里乐了几分。
地下暗河水质颇为清澈,鱼儿长得肥美鲜香。正因为此处灵气充沛,才会生出鲶鱼精、螃蟹精此类物种。
鱼儿在火焰里烤的滋滋作响,白腻腻的脂肪在空气中烤出极芬芳的气味,勾人食欲。
娣淇找了根干净的木棍穿在鱼肚子上,把鱼递给流年。
流年捧着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细腻的鱼香味萦绕在唇齿。她忍不住问道:“姐姐,杀阵成功概率有多大呀?”
娣淇歪着脑袋想了想,心里没底。
天重山谁人不知,二门主独女娣淇不学无术。
法术课上看话本,禅理课上见周公,阵法图夫子考试前一天晚上才开始通宵背,这些还是小事。身为一个生就仙骨的半仙,竟然在一百五十一岁才修得仙身,着实丢人。
她爹,二门主天枢恨铁不成钢,对她三天一小抽、一月一大抽,愣是没把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抽醒。
等她这次回去,定是又要挨一顿毒打。
“这炙阳阵…阵法图我应该是记得的…”娣淇挠了挠脑袋,“大不了我就多放点血,血多了我小叔应该也会被引来救我们的。”
明日即是满月。若是今日不想办法出去,明日那鲶鱼精怕是更不好对付。如今她有落花刃在手,实力大增,不至于炸不开一个小小的石洞。
“姐姐的小叔也是很厉害的神仙吗?”流年把鱼伸到娣淇嘴边。
“你可不要叫我们神仙,我们是仙,神都是上界的。我小叔和我一般大,法术比我稍微强些,”娣淇就着流年的手咬了口鱼肉,发现自己的手艺委实不错,“我和他吵架就自己跑出来了,没想到误入虎穴。”
天榭在外面估计还当她闹别扭不肯回来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派人找她。娣淇心头泛酸,恶狠狠地咬下一块鱼肉。
石洞里望不见苍穹,不知外面具体是何时辰。吃完鱼肉,流年和娣淇一前一后,沿地下暗河逆流而上。
外面依稀下了雨,暗河水位比流年游来时高了不少。好在二人水性皆佳,除了有些受凉,并没有什么问题。
彻骨的水顺着娣淇白皙的脚踝流下。原本放置螃蟹精尸体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几块暗淡的墨绿色血痂干结在石头上。
石壁凹凸纹理清晰,似有水流冲刷过的痕迹。四面的金漆花瓶锃亮如新,散发幽幽冷光。青釉如雪,一只寒梅凌风而立,如花沃雪。
上次来到这间房间时,这里…有这支梅花吗?
流年抖了抖身上的水,心神有些摇曳,“这…”
“这蜡烛烧的是鲛油,是东海鲛人身上的油脂做的,长明不灭,”娣淇拿起一只烛台,“没想到这鲶鱼精如此大胆,连东海的鲛人都敢杀,若是东海龙王知道了…”
这蜡烛竟是人鱼的…油做的?
流年愣了愣,喉咙突然又泛起了干呕。
“你等门一开就往外跑。等拿了千霄剑,妖怪就不敢拦你,我小叔也会被剑光引来。”娣淇右手持落花刃,利落地在手腕上划出一个豁口。
流年已然忘却刚才想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娣淇。烛光摇曳中,娣淇乌黑的头发被映成暖黄色,旋即又随黄光的飘摇染成棕色。
引血为阵,戾气极大,比正常做阵杀伤力要强不少。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以血做阵还有一个好处,阵法图画错了也能暂且用用。
殷红的血混合暗河的水顺着娣淇指尖淅淅沥沥地流淌,汇成一抹红色小溪。娣淇半跪在石板上,右手蘸血在地上作了一个九阴八卦炙阳图。
炙阳阵白光一闪,烧出无尽炙火烈焰,火舌腾舔着焦灼的地面却不沾染流年和娣淇分毫。
成功了。
“炙阳,破!”落花刃指向之处炙火爆裂,火舌如海啸一般撕咬着石壁。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流年我们走!”
娣淇一把扯过流年的手臂,在浓烟中朝着火光的方向移动。
“两位妹妹,这是要去哪?”甜腻的声音掺了丝娇嗔,宛如撒娇的喃呢。
娣淇心里一凉,只见黑色烟雾下,东南西三只鬼花从四面花瓶中伸出,毫不费力地阻挡了这千钧一发的爆炸。
“鬼树藤蔓?”
怀里的流年惊呼,娣淇低头。若不是怀里小孩机灵,恐怕北边的藤蔓已从流年身后穿胸而过。
“日你奶奶的!”娣淇恼怒,一手抱着流年,一手持落花刃飞身斩断流年背后的藤蔓。
可这藤蔓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一根被斩断,另一根就千百倍地疯长起来,仿佛同伴的尸体就是自己的养料。
“妹妹,好好享受吧。”水芋含笑非笑的声音温柔至极。
鬼树藤蔓,这明明是冥界为了勾不愿意投胎的魂魄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娣淇默念血咒,抖了抖更多手上的鲜血。可是炙阳阵召来的烈火对它们好似无足轻重,被烧成枯藤依旧攻势凌厉,好似随时要取她们性命。
娣淇用不了仙力,只能靠贫瘠的剑招和妖气十足的落花刃堪堪护住自己和流年。
“这炙阳烈火虽然猛烈却不够持久,再撑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落花刃煞气太强,鬼藤蔓不敢轻易靠近。流年眼睁睁看着被火燎得几欲融化的枯枝伸到她面前,被娣淇利落得砍断。
四角的金漆花瓶里,嫩芽不断生长出,这恐怕是最恶毒的生机勃勃之相。幼嫩的新枝飞速膨胀,周身生出尖刺,又扑向焦灼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