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博古通今之人,不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顺天府乃是要害之地,是皇帝的居所,这里最是尊贵,因此在北宋时,曾有过亲王治京兆的传统,而但凡被任命为京兆府府尹的亲王,往往就是皇储的人选。
大明建立之后,这宋朝的成法,并没有延续下来,现在弘治皇帝突然宣布如此,岂不是更加确定了太子的地位。
太子不但是东宫,而且掌握着天下最要害之地,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所掌握,谁还敢说,太子不贤,谁还敢猜测,陛下对太子失望,有换储之心?
那曾杰听罢,身躯更是一颤,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忙是站出来,匍匐在地“陛下圣明啊。”
众人漠然的看着曾杰,却都没有吭声。
弘治皇帝理都没有理曾杰,而是平静的道“方卿家。”
方继藩就显得谦虚多了,乖乖道“儿臣在。”
“卿辅佐太子监国有功,此次赈灾,你也出力不小,朕心甚慰,卿乃朕之婿也,依太祖高皇帝之例,驸马都尉不得任以朝廷官职,朕看,这很不妥,要改。这顺天府,乃是至要害之地,辖制京畿,事关重大,朕命太子为府尹,卿便为少府尹,你们二人,是在一起惯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以后,也就同府治事吧。”
方继藩想了想,我堂堂国公,任一个顺天府少尹,怎么像是消费降级,啊不,降职了呢?
刘健等人心里却是震撼。
这是陛下将身家性命,还有半个社稷,都交给太子和方继藩了。
若是寻常的府尹和少府尹,虽然权责重大,可碍于他们卑微的身份,其实是最难堪的。可太子和齐国公不同,一个是东宫,一个是国公,这两位要是掌握了京师最要害之地,这还用说,从今往后,什么旧城、新城、还有最新开发的南部新城,不消说,以后都是这两位强势府尹和少府尹说了算。
方继藩行礼“儿臣谨遵陛下旨意。”
弘治皇帝深吸口气,面上却如冰山一般,他淡淡的道“前几日,有卿家说,皇孙未来可克继大统,承天之命……”
曾杰面如死灰,依旧还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朕在想……”弘治皇帝淡淡道“是谁,敢如此造谣滋事,要离间太子和朕的孙儿呢?”
此言诛心之极,几乎是捅破了窗户,直接拉下了最后一点的遮羞布。
百官震撼。
算账的时候到了。
太子如此贤明,居然有人敢生这个事,这个人,他还是人吗?
接下来,更多人所忧虑的是……曾杰和自己平时关系不错,不会这狗东西获罪,攀附到我的身上吧。
“陛下……”有人大义凛然的站出来。
众人看去,却是翰林编修曾青,曾青不但是曾杰的同乡,还是曾杰的远亲,平时相交是最好的。
这一点,不少人都知道。
“臣要弹劾户部曾杰,臣乃他的远亲,可此人……实在是十恶不赦啊,他年轻时,就曾自比自己的孔孟,说自己有天大的才能,他明为圣人门下,实则却全无尊师重道之心。不只如此,此人狂妄,金榜题名之前,流连于勾栏,与许多歌姬,搞三搞四,此为不洁;他自登科之后,先在刑部观政……”
曾杰看着曾青,心都已死了。
这是自己的堂弟啊。
他为了断臂求生,居然……居然……
最了解自己的人,恰恰是自己的至亲朋友。
曾杰那么点儿事,竟统统抖落了出来。
“畜生!”这罪行还未揭露到了一半,一人凛然而出,作怒目金刚之状。
众人视之。
却是曾杰的宗师,礼部侍郎程鹤,程鹤痛心疾首,戟指曾杰“万万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难怪平日,你总是鬼鬼祟祟,幸赖老夫早看你獐头鼠目,行为不端,与你并无瓜葛。陛下,老臣建议,此等不忠不孝无礼的狂妄之徒,立即将其拿下,收锦衣卫治罪,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宗师……这是当初提拔自己的宗师啊。
可现在……
曾杰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将自己下诏狱,这人进了诏狱,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你们好毒。
“斯文败类!”
“丑恶!”
一下子,殿中各种咒骂交加起来。
不得不说,曾杰平时的人缘还不错,否则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了自证清白,个个要跳出来,和曾杰划清界限呢。
“噗……”曾杰听到此处,已是惊怒交加,一口老血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