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前年受牒时的竞争者中,来头最大的冯灿已于年头正月初一受牒,剩下一个庄怀,也就是西真武宫水房庄房头的世俗侄儿,已经蹉跎两年,庄房头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给宋致元施加了很大压力。
金久则是赵然向宋致元进言后,由寮房推举的候选者,父亲正是谷阳县县尉。
其实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庄怀都比金久更符合受牒资格。首先,他已经被连续推举了三年,至少资历上比金久要强;比背景,西真武宫水房房头并不比一县县尉差到哪里去;最后再看学问,庄怀当年便可和赵然并驾齐驱,比起纨绔子弟金久来,更是不可以道里计。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西真武宫远在龙安府,金县尉就在山外的县城中,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这方面,金家占了极大地便宜。金家不仅和无极院来往得十分殷勤,而且阖县官吏都在一齐使力,包括孔县尊都为此出过头露过面,无极院虽说是比官府要请贵一筹,但很多俗务都避不开谷阳县,尤其是院中诸道士们的私产田庄,都仰赖谷阳县照拂,真要不管不顾,委实难以开口。
此事三都均觉极其为难,会商过两次都无疾而终。宋致元最大的后台就是院里那个老方丈,但老方丈却并不像栽培上任监院钟腾弘那样栽培他,也就是说,宋监院在老方丈心中的地位远远无法和前任钟监院相比,老方丈不愿为了这件事得罪人,所以宋监院在老方丈那里没有得到任何肯定的答案。
可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应该怎么办,必须立刻拿出主意来。
宋监院绞尽脑汁,最终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找人顶缸,在无极院中,这个公认能够顶缸的人无疑就是赵然了。
宋监院对赵然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尊重,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将这次受牒的名额交给赵然来决定,并且他还告诉赵然,这是三都的一致建议。
赵然惊讶过后,立刻明白了无极院这几位高层的用心,无非是想让赵然继续扯起虎皮来,到时候不管谁落选,他宋致元和三都都有借口——这是无极院赵致然的决定!赵致然是谁?哎呀,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他和馆阁修士们的关系么?
面对如此重托,如果换作旁人,很可能便会就此着了道,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却反过来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是如何如何有本事。但赵然可是有阅历的,他很明白一个道理:超过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尽量不要沾手,否则事后多半会被人拿来当替罪羊。
正要拒绝就此发表评论,赵然却忽地想起了一件事,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把这面虎皮大旗扯起来。当然,他不会明着扯旗,既然监院征询自己的意见,自己就给一个意见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赵然的意见还能有谁,毫无疑问是金久了。至于庄怀——对不起了庄朋友,咱俩没什么交集,你也没有托过我的门路,甚至连顿饭都没请过,我当然对你印象寥寥,不清楚你到底有何德才。
宋致元又追问了一声:“你确定?”
赵然道:“我很确定。”
一句话,决定了金久和庄怀嘉靖十五年的不同命运。
嘉靖十五年正月初一,金久受牒,入无极院经堂为念经道童,成为了一名正式道士。
正月初三,金县尉管家专程上山,给赵然送来了一份宴请的请帖,附在请帖后的是金县尉的名刺,这是很重的礼遇,赵然没有推托,欣然应邀。他正等着要见一见金县尉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