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面何尝不是如此,尤其当他们已越行越远,甚至他都不记得她了,她才后悔当初一意孤行。“兴许各有各的不如意,但最不幸就是孤身一人。”她发完感慨才惊觉自己失言,欲要请罪,可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过了许久,他承诺道:“再等等罢,请耐心些,等困局一解,孤便放你回家。”
她没有答应,这被他误解为她不相信自己,于是兴致一起,竟爬下神台,提起毛笔在一块黄绢上洋洋洒洒写了些什么,她跟下来,茫茫然接过来瞧,遂羞赧地推回去:“奴婢不识字。”
他郑重无比念给她听:“孤,魏国之君卫良渚,许奚女菀出宫还家,若有食言,皇权必落。”
这样重的承诺,她怎能不信,只是摩挲这黄绢好奇地问:“哪三个字是奚女菀?”
他提笔圈起来,她难掩兴奋,终于看见自己的名字了,又问:“那陛下的名字呢?”他又圈了三个,她虽然不认字,却也觉得这三个尤其好看,她爱不释手,妥帖收藏。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道:“明日你再来。”
又一夜平安度过,卫敖担心悠悠众口,投鼠忌器,始终没有发作,可是不晓得死期不晓得什么时候来,仿佛更加可怕。
她赴约前来,卫良渚已等在那里。盘香燃了大半,满室都是烟雾袅袅,这种烟跟雨后宫山半腰处的烟不同,阖宫上下都穿了白衣,却唯独只有他穿起来最好看,他站在烟雾里,像是随时都能腾云而去。听见推门声,他微微回头,淡淡道:“你来了。”
有人等着,有人眷着,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事。
“来。”他招招手,嘱咐她坐在几案前,案头一叠白纸,墨已研好,他道:“提笔。”
“恩?”虽是疑惑,然还是照做了,只是从未拿过笔,她显得很无所适从。
忽然,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温和道:“像这样,手掌要好似能握下一枚鸡蛋,对。”而后他把着她,工工整整写下她的名字:“在这宫里只有两种人,叫什么好似都不重要,但一定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因为一旦你不记得了,就更不会有人会记得。”
她仰头天真地问:“那要如何别人才记得?”
他低头与她对视,怀里这姑娘实在太天真了,他不忍道破,只说:“若你不愿待在宫里,便不要再问宫中之事,如此才能安心离去。”
自此,二人没有再说话,她反反复复写着自己的名字,说实话,他的字很漂亮,如他的人一般,只是她不论再怎么努力学,怎么拼命拓写也不及他的万一。
其实她并不知道,在她埋首练字的时候,他始终目不转睛望着她,暗暗在心中描摹她的模样,有一刻他觉得很舍不得她离开,但也仅仅只有那一刻,而后发觉自己太贪心,这皇宫连他自己都不想待下去,怎么能委屈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