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伤口怎么样了？”伍德手头的动作告一段落，便询问刚刚帮艾伦处理完的伤口的情况。

“基本没事了，飞镖上的毒素比较一般，奥术师都能免疫的。”

“脸呢？”

艾伦摸了摸脸上的纱布：“药挺好的，就是有点疼，以后会不会留疤不知道。”

伍德听艾伦这种环境下还在插科打诨，无奈地笑了笑：“艾伦，我觉得你不像奥术师，像战士。”

艾伦从菌片上坐起身子，本来也睡不着，还不如聊聊天。

“我刚刚开始在鲁斯格的时候表现比你差多了，碰到敌人连武器都举不起来，死人以后缓了整整半个月。这半个月腿都是软的，哪里像你，这才多久就已经没什么事了。”

“我也没办法啊，”艾伦苦笑，“我要不凶悍一点只怕早没了吧，再不舒服也只能忍了。不是你说的吗，乱世总要死人的。”

“所以我才说你像是一个战士。”伍德说道，“阿贝尔第一次外出的时候，看到谢维尔杀人以后你知道他用了多久才稍微好点吗？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这么久？”艾伦有点惊异。

“别以为超凡者在这个问题上就能免俗了，这才是正常的，特别是娇生惯养的奥术师。你呢，这才多久，虽然说还没完全缓过来，现在都能乱开玩笑了，估计也调整的差不多了。”

艾伦没有继续接话，伍德也不着急，继续对着自己的仪器看个不停，时不时停笔算算。

“伍德叔，这次算是意外吧。”艾伦许久之后，又犹豫着开口了。

伍德看了一眼艾伦，点头表示肯定：“如果不是意外，我就肯定就收集了菌床样本就走，科技人员虽然没有奥术师值钱，但扔进这种地方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你了，你的复合咒语几乎就是一个宝矿。”顿了一顿，伍德似乎换上了一个咒骂的语气，“谢维尔让科技人员进山肯定是为了这里特殊地形的数据，但是非要带你进来恐怕就和他自己控制欲太强有关了。正常来说，担心你回去路上害了孩子们正常，但是你其实可以绕路去列维郡。但是这个顽固的人非要把不稳定因素带在身边，现在估计想哭的不行。”

艾伦苦笑，这场无妄之灾真的远远超过他所处的段位了，奥术城邦、超凡者、巅峰奥武者，正常来说那个都不应该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奥术师碰得到的。按照平凡一点的走向，估计光是德科家族这种体量的大家族都是很久之后才能有所交集的。但是罗德尔先生就不幸地被卷进了命运的齿轮中间，挤得七零八落以后还被齿条带去了不属于他的那一边。

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失言的伍德赶紧补上了一句：“艾伦，你的路还很长，希望你别记恨家族和阿贝尔，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没事，”艾伦说的风淡云轻，只是语气当中的不甘溢于言表，“我理解，阿贝尔这一路也帮我太多了，而且这种局面谁都不想遇到。而且我在奥术的使用上真的没有什么天赋，估计也没多长的路。”

伍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头继续工作，知道艾伦突然把一个卷轴递给了伍德。伍德突然抬头，满脸疑惑，艾伦慢慢解释道：“里面是冰冻术的用法说明，挺详细的。伍德叔，你说过你儿子是奥术师，他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学。”

“艾伦？”伍德吃了一惊，他的确接到了阿贝尔的嘱托，但是他清楚这样的任务有多不可能，所以几乎在瞬间就放弃了。而此时，艾伦居然自己就拿出来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奥术师压箱底的东西吗？面对艾伦托孤一般的架势，伍德一下子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艾伦完全没有理会伍德的反应：“里面还有一点简单的复合咒语的东西，我自己研究的心得，但是都是比较简单的咒语，那些个复杂的他将来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研究。当然，如果你要把这个给阿贝尔，那也可以。还有，谢谢你们这一路的照顾。”

“你不恨吗？你本来可以不用来的。”

“恨啊，恨我自己。”艾伦重新躺在了菌片上，似乎终于有些累了，“本来我进来就多少有点赌博的心态，觉得虽然会有点危险，但是阿贝尔给的回报实在太丰厚了，一个没忍住就同意了。既然上了赌桌，那就愿赌服输。你也别太担心我了，说不定再往下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呢？小爷命硬，死不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阿贝尔一手拿着卷轴，难以置信地问伍德。得到肯定答复后，阿贝尔心头的内疚感油然而生。当初把艾路带进菌林其实有他一份，或者说，所有人都错估了这一路的危险，才落到了这般田地。艾伦这般说，发自内心也好，以退为进也罢，都让人唏嘘不已，而阿贝尔也不由回想，自己刚成年那会儿，可有这般胸怀？紧盯着手上的卷轴，一时间阿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得长叹着把卷轴收了起来。

“阿贝尔。”

“怎么了？”

伍德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接下来的路，能不走就不走。如果要走，多护着艾伦一点。”

会的，我欠他的。阿贝尔很清楚，或许自己给艾伦的东西价格很高，但真的没什么价值，量产货色，家族随时可以拿出很多，但就因为他成了客卿，就被家族坑蒙拐骗到了这种地方。

“是家族欠他的。”伍德说完就离开了，也不管阿贝尔是什么反应。

阿贝尔又反复看了卷轴许久，最终也没有打开，而是收进了手环中，然后用他尽可能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慎，情况怎么样了？”

“很糟糕。”一闪而过，慎就已经从暗处出现，将手中的地图铺开，阿贝尔点燃了一个小火球，或者说小火星，借着微弱的火光，阿贝尔开始上下浏览慎带回来的地图。不知道什么时候，戈登和谢维尔也出现在了一旁。经过了短暂的休息，谢尔维的心态也平静了下来，恢复了进山前的从容和淡定，羊角须经过了梳理，不再像之前那一般邋遢。众人边看边听慎的讲解，逐渐脸色就黑了下来。

慎拿了两张地图，一张是佣兵团展示时给的，那张只有菌林两端入口的地图，而另一张就是慎进山前找到的二十多年前的峡谷地图，后者已经有些泛黄，纸质有些脆弱。慎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在地图上又是涂又是画，顺带着还折了两下，使得老地图终于能勉强填上葛兰的地图的大片空白。一眼之下，自从菌林突然出现，峡谷的地形出现了很大的变动，山体滑坡、菌床侵蚀，让峡谷边缘变得犬牙交错。

地图上，慎用红点标注了团队现在的大概位置，以及他估计的各个战斗过的区域。队伍的行进一开始还算顺利，有着河道的指引，基本是向着列维郡出口的方向去的，但是自从离开暗河区之后，方向就一次偏过一次，几次调整都不见大用。

队伍完全走偏了，被图门人最近的一次袭击打蒙圈了以后，众人几乎是慌不择路，能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慎在高空确认了，这段路他们整体是在向北方偏东走，结果便是，他们现在才完成了总路程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三天时间，慎说已经过了小半，大约是早上十点不到。奥术的压制对于指示时间的炼金怀表也产生了误差，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远远落后于进程。谢维尔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再次使用“空气爆破”一类的大奥术，阿贝尔能量储备几乎用尽，慎的装备受损影响发挥，团队死伤一片……

穷途末路。

三位超凡者实在想不出这路要怎么走下去，现在的情况紧赶慢赶，等出了峡谷估计还要四五天，而且图门人的战术也从驱逐变成了围剿，到时候能有多少人活着出去，都是个未知数。与四人所在的大菌片上的平静不同，营地当中突然变得嘈杂，谢维尔只得下去看看情况。而另外三人只能继续思考下一步的决策，虽然没有言语，但互相都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退意。

“就这样吧，”戈登思考许久之后，终于下了决心，“我们先撤出去，再通知莫里。他应该能理解，这里肯定有猫腻，但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搞清楚的了。”家族之所以让戈登和谢维尔加入队伍，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两人和莫里·努尔科金有过不浅交情，但搞到现在，戈登也觉得有些辜负了莫里的期望。

阿贝尔和慎都点了点头，表达了认同。正准备转身告诉众人结果，却看到面色铁青的谢维尔带着伍德回来了，一下子，菌片就显得不太稳，甚至因为承担了太大的重量而摇摇欲坠。

发现了这一隐患的谢维尔直接选择放下伍德，自己踩着风旋站在半空，就见羊角须直接从手环中取出了一颗巨大的淡蓝色晶体放在手心，即便只有阿贝尔手中细微的火光，这个标准的正十二面体也显得熠熠生辉。

“这是……晶能宝钻？！哪里来的！怎么会这么大！”戈登失声叫道，而阿贝尔和慎也是瞪大了眼睛满脸异色。

“科技人员刚刚挖出来的，我们可能没办法撤退。”谢维尔咬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