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姑娘是我叫来的，你去关你的门，不妨事，我去找掌柜的。”张阳其实是充分理解小伙计期盼过年放假的心情的，以前每年过年之前，自己不也正是如此？所以笑了笑，对于刘通的嘀咕也不以为意。

白氏药铺一进门，迎面的便是占着整面墙的、被隔成一个个小格子的药品柜，药品柜的每一个格子外面都贴着整齐的标签，药品柜前面则是一个红木制的长长的柜台，柜台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黄铜小秤，旁边是一个红木制的算盘，黑色的算盘珠子油光发亮，最边上是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用来包药材的牛皮纸。

柜台的右手边则是一个由白色布帘隔出的小空间，里面有一张小方桌，旁边一把太师椅和一张可以放下支起的竹制躺椅，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

与写字先生的桌子不同的是，文房四宝的旁边还有一个用来把脉时垫手腕的小布墩，这里正是平常牛老爷子坐诊的地方，只是如今早已空无一人，张阳每次来药铺也很少去傻乎乎地坐在那里，更多时候倒是会跟白芷或者苏儿一起，呆在柜台里。

只是今天白芷和苏儿也不在药铺中，大概都去忙今晚的年夜饭了。

而在柜台的左手边，靠近窗户的地方，则摆着几个椅子和一个茶几，是供来买药的顾客等待休息的地方。

刘芸似乎正有点不安地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只有小半边屁股沾着椅子，像是随时都准备站起来。

看到了张阳走进药铺，刘芸的脸上马上显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张先生，你来了？”刘芸赶紧站了起来。

“嗯，不好意思，让刘姑娘你久等了，我说过的事情你都办好了？”张阳看见刘芸身上还是早晨的那一副打扮，只不过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挽了一个更清爽的发髻，并用一根红漆木筷子权当发簪，倒也有别样的韵味。

“是的，劳您费心了。”刘芸恭敬地对张阳说，对此张阳其实也并不陌生，以前在医院工作时，哪一个病人家属对医生不是这样？当然，如果发生了医疗纠纷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还好，国外的医患关系并不像国内那样紧张，所以对于医患纠纷，张阳倒是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

“行，刘姑娘，你再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跟白掌柜商量一下设置病房，哦，就是安排给你母亲住的房间的问题。”张阳示意刘芸坐下再等一等他，“刘通，怎么没给这位刘姑娘上茶啊？”

“不用不用……”刘芸赶紧诚惶诚恐地说。

白安此时正和周管家一起在药铺的后院整理药材，该切片的切片，该阴干的阴干，该泡制的泡制，平时这项工作也轮不到他白掌柜亲自出马，不过现在药铺的情况，也不由得他不干了。

“白伯父，我来晚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嘛？”看见白安在忙忙碌碌，而自己直到下午将近傍晚才来“上班”，饶是厚脸皮如张阳，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哦？是张贤侄过来了啊？没事没事，这边还有一点点就弄完了，你快去前面帮着看铺子吧，刘通那小子一个人在那里，我还怕他捅个什么篓子呢。”白安看张阳过来，对他摆了摆手说，虽然已经见识过张阳的外科手术技术，可是白安也清楚了张阳对于中药材知识的匮乏，这些活张阳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再说他白安也不好意思劳烦张阳这个白家的大恩人，大神医啊。

“白伯父，是这样的，我今天还有点事情要找你说。”

“哦？那好，老王，你先弄着，我一会再过来。走，贤侄，我们屋里说。”白安将手往衣服上胡乱抹了一抹，就站起身来，领着张阳一起往后院的一个小屋走去。

“白伯父，是这样的，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肺病病人……”张阳和白安一起在屋中坐下后，将今早发生的事情简略的一说，“所以我就想，把咱们药铺后面这几个空房间利用起来，设置成病房，也方便我们治疗一些危重的病人。”

“哦？张贤侄的想法倒也新鲜，似乎可行。”在古代的中国，并没有医院的概念，即便是有个别医馆，也是大夫将自己的家分出一些厅堂、房间来设作“医馆”，将卖药和诊病放在一起罢了，供诊病和重病病人休息之用，至于如现代这种意义上的，有住院医师和专职护士负责的病房，是没有的。

而且，对于中医来说，往往一些艺业精且名气大的资深老大夫，会经常被达官显贵请去府上为人诊病，而上门出诊的报酬自然不少。

不愁钱的大夫，又有多少会闲得无聊在家里开个医馆全天等待病人上门赚点“外快”呢？要知道，有那个闲工夫赚身份普通的病人的小钱，还不如研究医书、配配草药什么的来的实际。

而且，就算到了如今，很多中医院中，或者大医院的中医科，也是没有多少病床床位的。

所以，张阳这个在药铺中设置专门的隔离病房和床位的提议确实很新鲜。

“对了对了，张贤侄刚才提到的那个病人是什么病？”白安如此一问道。

“我目前怀疑是慢性肺炎，并引发的早期的肺痨。”张阳点了点头说。

“肺痨？那病我们能治吗？再说不是会传染？让她住进药铺……这个……方便吗？”白安听到痨病这个词汇，脸色也有点改变。

“是痨病，不过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先进行抗菌治疗，将病人的慢性肺炎治好，然后再通过中医慢慢调理将养，如此倒有可能慢慢治好这痨病，所以，将病人带到药铺来住，一是防止疾病传染，二也是可以方便我们观察新药的疗效和病人的情况。”张阳点了点头说道，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轻描淡写的这个“能治痨病”，对白安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张……张……张贤侄？你说有药能治痨病？还有那个抗菌治疗是什么？”白安一下子握住了张阳的双手，激动地问，两只手甚至因为心情的激荡，都有点微微发颤。

“呃……痨病是能治，不过目前我们条件不足，无法制取那种药，不过，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制成一种叫青霉素的药物，这种药物可以治疗肺痨的并发症，采取曲线救国的方法，试着治好那痨病。而我所说的抗菌治疗，其实我们得的很多病，都是由一种看不见的细菌引起的，我们可以把它们想象成一种小虫子，例如肺炎，肺痨，这些病都是由细菌引起的，而如果能够有一种药，就是我准备研制的青霉素，可以有效杀灭这些细菌，我们就可以治疗很多病，例如咽炎，肺炎，中耳炎等，除此之外还对症败血症，破伤风，鼠咬热，梅毒等等。”张阳虽然知道青霉素的发现对于人类医学史上的重要里程碑的意义，但却没有想到，一旦制出了青霉素，会对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

然而这一点，白安却已经开始隐约地意识到了，虽然刚才张阳的话中还有许多他从没有听过的病症，关于细菌什么的，白安更加不了解，但这却不妨碍他明白这个叫做“青霉素”的药物的神奇。

如果张阳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一旦这种药物经由自己的药铺制成，那么自己的药铺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白安甚至都觉得有点无法想象了。

其实，白安的这种激动心情我们也可以想象，就比如有一天，一个人突然跟你说：“我有种特效药，可以治癌症，顺便还能把艾滋病治了，其他什么H7N9，白血病，小儿麻痹什么的也都不在话下。”

那么你会有什么反应？

第一反应应该是：这人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第二反应，如果这事靠谱……那么想必掌握了这个药方，很快什么比尔盖茨，什么乔布斯，什么李嘉诚，都不够给自己提鞋了吧？（ˉ﹃ˉ）什么叫价值连城，什么叫无价之宝，大概说的就是这东西了吧？……\\(≧▽≦)/……

现在，白安正是处在这第二反应中。

一时间，白安激动的嘴唇都有点发麻了，手脚更是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才好。

“贤侄，贤侄，这种药怎么制？都需要哪些药材？我们都要做什么准备？”白安用发颤的声音问到。

“既然是青霉素，首先就是要去收集青霉，凡是有青色的霉菌，我都需要，什么发霉的橘子，发霉的苹果，都可以。”张阳觉得白掌柜有点大惊小怪，显然，张阳的意识还停留在现代，在医院开一瓶输液用的青霉素，基本花不了什么钱，即便算上输液护理的钱，也不过二三十元……那些很多想要从药代手里得到更多提成的医生，往往都不屑于开这种药了……

“就这些？当真？张贤侄你不会是消遣于老夫吧？”白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他的理解中，如此神奇的药物，药方里怎么着不得添点几千年的天山雪莲啊，几百年的灵芝草啊，珍珠啊，野山参啊，冬虫夏草啊，极品鹿茸啊，对付少了，都有点对不起这药的功效，然而张阳却说只要烂橘子，这实在让白安有点无法接受。

如果不是对张阳有所了解，大概白安会把张阳当做那些说绿豆可以治百病的江湖骗子一般，直接拿扫把给打出去了。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找来青霉之后，我们还需要很多步骤才能提取出青霉素的，这些也急不来，我还要仔细回忆研究一下，究竟应该怎么制取这天然的青霉素，还记得以前在课堂上老师提过，可印象也不是很深了。”张阳郑重地说。

看到张阳确实是认真的，白安这才有点相信了，刷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张阳了，抬腿就冲到了屋外，看那矫健的身影，张阳确信，这掌柜的，再活三十年似乎绝无问题。

紧接着，屋外的院子里便传来了白安那激动地有点找不着调儿的喊声：“老周！老周！别管那些药了！赶紧去找青霉！发霉的东西都要，橘子，苹果，什么的，只要是发霉了的，你全都给我找来！对了，赶紧叫刘通，把后面的几个存东西的房间都给我清理出来，我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