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压着尘土飞扬的官道,两位阿哥都不肯坐在车里,是啊,都是颠簸,马背上好歹能看个风景,谁要去坐马马车?跟随的侍卫亲兵也没苦拦,满清是马上打得天下,主子骑个马有什么好惊讶的?
幸而一路都是响晴天,正随了二位阿哥的心,初夏的日头还不算毒辣,官道两旁的青山绿水也有些看头,纵马而行踏花向前,自是心畅神通。若不是二位阿哥还自持身份,碍着不好为难了下人,早就抛了这长长的队伍,冲上前去一较高下了。
四阿哥神情里颇有些跃跃欲试,无奈八阿哥端庄稳重,虽然也羡慕那些信马由缰的风流,但是念着自己披着个少年郎的皮囊,内里却已经是个叔叔级啦,到底稳在马鞍上规规矩矩,不肯露出一点轻脱让人议论。
行得几日,二人也有点吃不住马上颠簸了,大腿两侧都有些红肿,只是都不好意思说要去马车上坐着,还是跟着的人机灵,常喜瞧着自己主子话变少了,上下马之间行动有些迟缓,早料到是为什么了。悄悄领着随行的太医到两位主子歇脚的屋子等着,等主子们上了药,又冲出去嚷嚷着马得了病,不能再久骑。
等八阿哥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为自己酸痛的腰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然后才掀开帘布,慢慢欣赏途中的风光。
马起云这一次是跟着主子出来的,在宫里就是跟着八阿哥的老人,自然知道主子的脾性,见八阿哥进了马车,心里也咋过味道来,暗恨常喜抢功。自个也下了马,跳到车辕上靠着,轻轻问道:“主子,要茶么?”
八阿哥想了想:“也好,把宫里带出来的松罗茶泡点来吃好了!”
马起云笑着问:“主子不是素来爱用团茶么?动身前九殿下特特送了许多,怎么今儿改了口味?”
八阿哥揉揉眉心:“路上土尘大,想喝点清淡的,你也给我四哥送点过去!”
马起云应了去了,跟着皇子出行,自然色色都是齐全的,车队的后面专门有辆车是负责一路上的点心茶水的,车上放着好几个小炭炉子呢!
拿滚水烫过了茶壶茶杯,又特意把带着的好泉水拿来座到火上,等着水开了好泡茶,车门就开了,钻进来一个脑袋,望着马起云笑道:“哟,公公辛苦啊!”
马起云回头看看他:“你们主子也要茶水?且别着急,八殿下吩咐这里预备着呢!”
常喜笑起来的时候,鼻子很可爱地皱着:“那可赶巧了,多谢了啊!”
马起云却不搭理他,只是专心望着那黄铜水壶。常喜轻巧地进来,挨着马起云坐下:“马大哥,你跟着八殿下倒是福气,他为人最是和气啦!”
马起云望着常喜笑笑,并不肯接话:“咱们做奴才的,用心服侍好主子才是正理,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
常喜并不气馁:“马大哥,你是见过我弟弟的,到如今还念叨着主子的好,可不是小孩子不懂事,他还想重新跟着主子,却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马起云拎起黄铜水壶小心往茶壶了注满滚水,一缕清香细细沁了出来,常喜忙拿过个托盘过来,帮手摆放,等沏了两杯后,二人各举着一个托盘小跑着送去。
这边八阿哥正觉得有些渴,接过来是刚刚好入口的茶水,顿时就饮了大半盏,马起云跪在车厢里,低眉顺眼接过杯子,续了水进去。外面就有人通报:“主子,四殿下过来了!”
八阿哥忙起身,外面早有人打起车帘子,车辕上的内侍赶紧跳下来,在门口扶着八阿哥下来,还没等八阿哥走几步,四阿哥已经抢上前来拦住他:“好好儿的,行什么礼?快进去!”
等二人坐定,四阿哥才道明来意,不过是独坐无趣,正好八阿哥送了茶水过来,就想着要兄弟对饮,果然就有四阿哥身边的内侍捧着什锦匣子过来,摆开一桌子的茶点,八阿哥心里虽然惋惜难得的清净被打断,可还是打足精神应付着。
八阿哥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出京前一晚,四阿哥被康熙单独召见,除了谈论了福建的具体处置方案外,还有其他的任务交给四阿哥。
四阿哥望着眉目舒展的弟弟,心里多少的烦闷都能抛到脑后去了,想起临来时皇阿玛细心的嘱咐,更是觉得热乎乎的,只恨不得对着弟弟把一肚子的本事都拿出来显摆。
八阿哥素来是不肯拂了他人兴致了的,何况对着四阿哥这人,越发要摆出副恭顺的兄弟摸样,一路行来,二人都刻意迎合着对方,倒谈得入巷,于是二人的品茗由极其风雅的行为变成了牛饮般的解渴了。
从京城向南,最近的便是济南,只是从京城到济南,也有个半个来月的教程,更何况队伍极其缓慢,当二人都开始心急的时候,勉为其难赶路的结果就是错过了宿头。
幸而不论是四阿哥还是八阿哥都不是在衣食起居上特别讲究的人,内侍们指挥着侍卫们搭建着帐篷,四阿哥同八阿哥也没有袖手,只是每次伸手都被人客气且惶恐地拒绝,次数多了,索性就背着手当甩手掌柜。
篝火升起来的时候,夜幕已经照旧开始低垂了,而八阿哥的心里去却难得的浮现出些莫名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