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封是喜事,娶媳妇更是喜事,为了事事吉利,康熙特地把曾从五世达*赖*喇*嘛学习的二世章嘉阿旺洛桑却丹,就是被朝廷封为呼图克图的那一位请了回来。就在不久前,康熙皇帝击败准噶尔部噶尔丹之后,在多伦召集蒙古各族王公会盟,派了这一位去负责监督修建建汇宗寺,临去前还特地封他为“灌顶普善广慈大国师”,让他常驻西北,除了主持汇宗寺,还要掌管内蒙古地区佛教事务。
二世章嘉素来得康熙的宠信,二人也算得上是推了一二层的心置了三四层的腹,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虽然是汉人的说法,可皇帝心里不舒服,做臣子的自然要开解一番,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二世章嘉为着世间的安宁,这功德,要做。
听着皇帝七七八八的抱怨着,儿子们身上颇多事故啊,后宫总是在死人啊,是不是朕命太硬了?二世章嘉当然不能顺着皇帝的思路走,孟子那句有名的天将降大任于斯正好化用出来,这样既安慰了皇帝又鼓励了他,多好!
讲的口干舌燥的二世章嘉脸上的微笑就没退下过,这可是皇帝最喜欢的那种笑容,类似于看破红尘的淡定从容,总能让每日俯首案牍的皇帝得到那种求不得的快乐。
刚刚从御书房出来,就遇见了四阿哥,二世章嘉忙躬身行礼,四阿哥进来精研内典,颇有小成,前几日看了首《醒世歌》:“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看完之后的四阿哥自觉开悟不少,立刻吩咐人买了几个替身儿出家了,只不过他惟慕有为佛事,而对无迹可求的禅宗,因无实际体证,故未能窥其端绪,且每每非之。难得今日遇见了二世章嘉,四阿哥便同他打起了机锋。
二人你来我往了有顿饭工夫,谁也说服不了谁,末了还是二世章嘉退让了:“贝勒爷其实不必着急,所谓佛事,何必拘泥?”
四阿哥不以为然:“从来言,见道易,修道难;修道易,守道难;守道易,行道难。圆明不然此论。若见假道场,修假道难;修假道易,守假道难;守假道易,行假道难。若真实言,则行真道易,守真道难;守真道易,修真道难;修真道易,见真道难。但得真见,修守行皆易于为力。若见处不真,修守修,不但难之一字,亦断不能成也。所以云,参须真参,悟须实悟,但得本、何愁末?”
二世章嘉咬咬牙:“闻得贝勒爷已经开府建牙,不日将移居,小僧浅见,贝勒爷府邸与那柏林寺相隔不远,果真佛法无边至此。”
四阿哥没了话应对,果真第二日就去柏林寺拈香,其实四阿哥心里还是有挂碍的,兄弟们的事就不说了,自家老丈人也病在床上,水米不曾沾牙好几天了难道自己也是跟皇阿玛一样,命硬所以妨克了身边人?想到这个,四阿哥难受极了。
因着这个,四福晋背着人都哭了好几场,抱着孩子都是拧着眉头的。偏偏宫里规矩大,她想回去看看老阿玛都不行。四阿哥嘴上不曾说什么,心里也着实记挂,四福晋同自家少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四阿哥也跟皇帝讨了恩典,亲自去费扬古家下了恩旨,回来也有好好宽慰自家的福建,只是生死有命。四阿哥到了佛前,还是替老丈人求了一求。
柏林寺的主持妙智早受收到消息,亲自捧了茶来招待,四阿哥一落座就开始发难:“学人初闻道,空境易,空心难。究竟则空心易,空境难。空境而不空心,到处为碍。空心而不空境,触途成滞。不见道心空及第?应知心外复有何物而可空?物外复有何心而可空?所以云,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
妙智数着念珠,恭敬低头:“心魔难防。”
四阿哥又云:“天无心覆而普盖,地无心载而普擎,三光无心明而普照,圣人无心用而普应。圣凡之殊、丝毫之隔,只在有心、无心之别耳。有真实见地者,应则天象地法三光,勿起分别心。如此则终日吃饭,不曾嚼着一粒米,终日著衣,不曾挂著一条丝。”
说完就拿眼睛睨着妙智,等着看他跳起来反驳,妙智淡然一笑:“贝勒爷见识高!”
四阿哥被他的软钉子碰得难受,只好自己出来圆场:“不知今日可有坐禅?爷想试试!”
妙智招来了数十僧陪着四阿哥一起打七,仅二枝香功夫四阿哥就坐不住了,挥袖而去。可晚上翻来覆去是不甘心,自己明明就有慧根,怎么就是没办法开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