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正是梅雨绵绵的季节,天街小雨润如酥固然是诗家之绝唱,可惜对于挑了担子去讨生活的货郎而言,却是大为不便。梅雨的日子久了,街道处处泥泞,便是衣服也多费了水去洗涤,更何况,因着这雨,爱在门首拿铜钱换零嘴吃的孩子们都被大人拘在家里,不许出门,生意便差了好几成。
陕西贪污一案虽然已是结了案了,可是被贪污的银两还未完全收回来,便是抄家也得花时间啊,谁都知道这是个肥差,哪位大人家里不是几十万金的家事?个个都望着这块肥肉,巴不得落到自家口里。
只是皇帝不松口,到底没人能抢了来做,不过望着干咽唾沫罢了。等三月初三案子一审完,康熙便委了皇太子同三阿哥协办此事,皇太子知道康熙这是给自己机会立威,很是高兴了一把,便是三阿哥,也知道这是康熙原谅自己的意思。只是这二人都不谙于这类琐碎事务,让皇太子摆威风可以,让三阿哥指点江山亦可,可是造册子订表格,防着手底下人假公济私,他们都没经验。
还是詹事府的人小心提了句:户部的四阿哥为人谨慎,不如请他帮帮忙?皇太子的眼睛便瞪得比牛还大了,这个弟弟,最是冷硬,轻易连个笑摸样都是看不到的,再能干也不能要过来!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想了想,皇太子便自个去见了康熙,端着不好意思的脸问:“皇阿玛,儿子指望着办个漂亮差事给您瞧瞧,可是人手着实不够啊?”
康熙亲自带大的皇太子,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这是要找自己讨人情来了,故意装不懂:“朕的太子,文武双全,如何这般胆怯?”
皇太子在座位上打个拱:“皇阿玛说笑了,儿子是想着这样的细务多双眼睛就多些小心,免得那些小人饶占了便宜还要背后笑话儿子没本事抓。”
康熙点点头:“你看中谁,只管要了去就是,又来跟朕商量什么?”
皇太子笑着说:“儿子看老八诸般都好,又跟着老四在户部历练过,必是为人精细小心的,求皇阿玛让他跟着儿子吧!”
康熙愣了愣,叹着气说:“你又在朕面前捣鬼!老四在户部办老了差事的,不比老八更仔细?你不过是嫌弃老四性子不好相处罢了!”
皇太子摸摸鼻子:“皇阿玛,哪个不喜欢喜洽和气的人?都是做事,能让人高兴地做事也是本事啊!”
康熙了然地说:“你必是怕单要了老八给你帮忙,让老四记恨你,所以来求了朕出头要人,免得纷争,果真是朕的儿子。”
皇太子闻言,只是嘿嘿地笑,并不分辨,康熙看了更是喜欢,留了皇太子下来用晚膳,父子俩对饮了个痛快。
第二日皇帝就把八阿哥叫了来,让他跟着皇太子办差事,又让他从户部带几个人去助忙。
八阿哥领了命,自然懂康熙和皇太子的意思,去户部挑了几个老实勤谨的,自己私底下嘱咐过,不许乱伸手,爷自有赏赐,才带了去日日跟着皇太子三阿哥做事。
三阿哥因着刚刚削了爵位的缘故,做事特别巴结,巴不得早日得回圣宠,未免做事刻意了些,颇碍了皇太子的眼。
八阿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约束自己的人全部以太子唯马首是瞻,不许自说自话。自己也只是低头做事,并不多话,皇太子不问起来,一句不肯多说。有了功劳,统统都是皇太子英明指点,让皇太子顺心极了,下定决心要把八阿哥从大阿哥手里抢过来!
皇太子做事务求样样好看,无一处不要求,三阿哥更是事无巨细都要经手,八阿哥本就是幼弟,更是不敢偷懒,日日早起三更就开始忙,不但带了户部的人,连自家府上的管事都带了好几个,又问九阿哥借了些算账的掌柜帮忙。
饶是这样,八阿哥还怕在皇太子面前落了褒贬,早出晚归,恨不得连饭都几口吃完好做事,这样子忙忙碌碌了一个月,总算是大面上做完了。
皇太子拿了银子入库交公,得了康熙的表扬,群臣面前有了面子,就有了更好的差事给他去做,三阿哥也被调过去帮大阿哥准备皇太后的圣寿了,下剩的细碎功夫就都留给了八阿哥。
八阿哥独力收尾,更是小心,就在户部的偏院里驻守着,回到家每每都是月挂中天了。等到差事快办完的时候,八阿哥只觉得自己的腿脚又开始隐隐作痛。
三月也不是全是梅子黄时雨,惊蛰的春雷从三月打到了四月,等整整齐齐的账册子得到了户部认可后,八阿哥终于彻底病倒了。
这两年来八阿哥调养身子,本来腿疼的毛病已经是久不犯了的,可是连着两月的阴雨,加之疲劳,八阿哥的腿脚一日疼过一日。可八阿哥想着自己到底年轻,撑撑就过去了,不过喝着药,想着等闲了再养着,偏偏暴雨连着下了数十日,下到了五月。
前些日子就淋了几场小雨,可是想着不过片刻的功夫还坐个轿子,难免让有心人说话,八阿哥还是冒着雨飞马往自己王府走。带着的侍卫们深知自己主子的脾气,知道劝也是不中用的,还惹得主子发火,干脆不做声,只是跟着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