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很早就拉了灯,他们各据一角,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过劣质的落地纱透进,微风轻拂着纱布,地板上流动着一层朦胧的水波。
瞿云舟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睛,坐起身子靠在床头。她比较认床,在陌生的环境里很难睡着,这个习惯重生一次还是没有改变。
“睡不着吗?”薛长风也从被窝里起来,靠在墙上。黑暗里,瞿云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听出他的声音还是很平和的,并没有被打扰的不满。
她的心里有一丝温暖流过,忍不住对他吐露,“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
瞿云舟等了很久,不见他回答,不由有些气闷,“喂,作为一个绅士,你难道不该继续追问下去,然后再安慰我一下?”
“……我不太会安慰人。”
“真是直接。”瞿云舟微微一笑,反而不生气了,月色下的面容变得格外柔和,“难道你就没有遇到过不顺心的事情吗?”
“……遇到过又如何,没遇到过又如何?还不是听之任之,随波逐流?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只能去努力适应。”
这样的口吻,不经意间透出的无奈和落寞,让瞿云舟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涟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无意去探寻,所以没有追问,只是笑道,“说的也是,不能逃避,就只能去面对。”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很累,但是比起这种累,更难受的是看到那些人逍遥快活。
于是,她笑道,“其实,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做个朋友怎么样?”同样是黑暗,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却格外宁静。有一个倾诉的对象,一切都顺畅了很多。
良久,薛长风应道,“好……”
第二天,两人退了房,在老板娘暧昧的眼里无语地逃了出来。
“真是的,这女人不去写言情小说真是可惜了。”瞿云舟呼出一口气,张开双臂在空旷的街道上伸展了一下,眉间透出很久没有露出的放松与悠闲。
她倒退着在街上走着,看着他笑得舒展而自然,“薛长风,我很高兴认识你。”
他默然不语,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唇角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个小镇实在荒僻,他们找了很久,问了很多的人,才在东面的一个加油站拦下了一辆车,一番威逼利诱强行上去了。
车行了片刻,瞿云舟转过头对车后座的他说道,“风景很好吧?你们北方肯定很少见到。”
薛长风是半年前从北上南下的,这件事她也是刚刚知道。
“也不尽然。”
“肯定是吹牛。”瞿云舟笑,“听说你们北方到处是沙尘暴,连树都见不到几棵,哪里会有这么好的绿化?”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这么说有点过分,你都没有去过,怎么能那么驻定?”薛长风转头看向窗外不断飞逝而去的林木,长长的惠睫扑在苍白的脸上,朝霞里泛着淡淡的温暖。
瞿云舟忽然觉得他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淡漠了,说道,“你应该多笑笑,穿点亮色的衣服。”
他没有回她,但是脸上的神色却很柔和。
瞿云舟看着他的侧脸,也觉得很赏心悦目,认识这个朋友,可能是她这次出来最大的收获之一了。
汽车辗转几站,在这个海港特区的总服务站停下来。被闷了几天,车上的人都像疯了一样往外挤,瞿云舟被挤压地几乎要变形,旁边还有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大婶踩住了她的脚,她一口气都快上不来了。
“对不起,请让一下。”薛长风护住她,把她拉到一旁的角落里,瞿云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大婶抬头就要大骂,看到他的脸,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低声说了句“算我倒霉”,就狼狈地逃下了车。
“谢谢你。”最后两人一起下车时,瞿云舟对他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这时有朝霞在她背后相衬,她的面庞仿佛扑在清水里的胭脂,清秀纯净。
薛长风有些微微怔住,侧过头去不再看她,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没关系。”
她还要说什么,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行衣冠楚楚的人急急地赶过来,以一个长得清秀严谨的青年为首,把薛长风围住。
这是他的助理林鑫,一脸担忧地发问,“薛少,有没有出什么事?我刚刚才接到刘书记的电话……”
“没事,你们全都回去!”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冷硬,撇下一帮人独自离开。
林鑫这才看到被他们挤到外围的瞿云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对她冷淡地点点头,“这位小姐,请问你是薛少的……”
“……普通朋友。”瞿云舟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不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想给人误解,礼节性地对他们点点头,朝另一个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