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无声接过,吹冷了,才将瓷勺递到君宁唇边。他还沉睡着,所以想要喂下汤药十分费力,楚琰却十分耐心的,一勺勺,小心翼翼的喂着。喂过了药,又继续守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孩子。
君宁的容貌五分像他,五分像天瑶,又将两者完美的融为了一体。他生的很漂亮,作为男孩子,甚至漂亮的有些过分了。而性情,既有他的坚韧,又有天瑶的倔强,当真让人又气又爱。
贼婆送过了汤药,也在小君宁的床边坐了下来,无奈轻叹。“这孩子像极了你小的时候,深沉冷漠,明明是小小的年纪,却比大人还要懂事精明。真是让人又气又疼的。”
楚琰轻笑,不由得忆起当年。师傅是受了父皇之托,才答应教他武功。那时候,他已经在紫诧山深谷中被训练多年,学的都是嗜杀的手段。当时的南极仙翁对他极是严厉,在他眼中,他好像一无是处一般,动辄打骂,若学不会招式,甚至几天都不许吃饭。这样的日子,直到他将南极仙翁打败,才得以结束。而从始至终,他不曾唤过那老头一句师傅。
“师娘,你们是如何遇上天瑶母子的?”楚琰出声询问,他与南极仙翁虽不和,却对这个师母极为恭敬。
贼婆沉重的叹息,想起当日种种,老婆子竟有些后怕的。“当年我与你师傅从南疆云游回到帝都,在路上巧遇了天瑶。那天啊,下着倾盆大雨,那孩子躺在路中央,手中握着明晃的短刃,正准备剖腹产子。若不是遇上了我们,只怕就是一尸两命了。”
楚琰沉默不语,而隐在衣袖下的拳头,却没有一刻松开过。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头子手中尚有一颗天香豆蔻,天瑶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君宁也是早产,在母亲体内的时候也侵染了少许寒毒,老头子将一半的功力输入他体内,又寻了许多温补的药方给他养身,才勉强留住这孩子。好在孩子筋骨奇佳,这些年老头子悉心调教,君宁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楚琰漠然,难怪君宁小小年纪,身手不凡,竟是这个缘故。
贼婆无奈一笑,又继续开口,“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为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老头子当年对你是严厉了一些,但你与君宁不同,君宁是我们从小看大,一手调教出来的。而当年你被送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功夫路数已经形成,再想改变只怕要花更多的时间,但朝中之事变数太大,你父皇对你的期许又那么高,老头子为了速成,才对你格外的苛刻。若不是真心待你,他又怎么舍得用天香豆蔻来救瑶丫头。为了给那丫头续命,我们曾前往西域盗取白雀泪,老头子不小心被机关射伤了腿,直到现在,阴天下雨的时候,还疼痛的要命。”
楚琰低头沉默,他不是傻瓜,师傅对他的恩情,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只是都太倔强,想对一个人好,却用错了方式。登基之后,他总是命人寻找师傅的行踪,然后送一些他喜欢的稀奇的东西去。大多都是番邦进贡的至宝,而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他不过是为了哄老头子开心而已。
“这五年里,天瑶母子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朕?镇龙玉在瑶儿身上,你们应该早就知晓她的身份才是。”
贼婆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半响后才开口道,“我们何尝不想将她送回去,只是,生完君宁以后,她身子一直不好,很长一段时间都用灵药拖着一点气力,每一次,我们试探的提到君宁的父亲,那丫头就默默拭泪。我们那儿还敢再刺激她。后来她身子好了一些,就带着小君宁离开了,这丫头倔强的要命,我们根本拦不住。我和老头子不放心,就一直跟在他们母子身后,看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来到江南,受尽了人间疾苦,后来,我们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老头子才借由收君宁为徒,留在了他们母子身边。”
贼婆无奈的轻笑,伸手拍了拍楚琰肩头。“我老婆子不知道当年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瑶丫头骄傲的性子,哪里是能与人共侍一夫的主儿,而你后宫又有那么多的女人……”
楚琰双掌捂住面颊,低头沉默,以至于贼婆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伤。“朕已经许了她唯一,是她从来都不肯信任我。”他的心本来已经死了,是她偏偏要来招惹他,却又在招惹了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