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箐嫚说话的声音缓慢,不时微慼娇媚,好似为她的族人感到悲哀。停顿了片刻,她接着说:“我们族人虽然很能打仗,但人数太少,不可能挣脱匈奴人的控制。再加上以前在原驻地遇到天然灾害就会易人相食,被虏到塞北后,强烈的屈辱感让有些羯人兵士把怒气都发到掠夺来的无辜汉族少女身上,甚至杀之食其肉。”说到这里,她低垂下头,眼角的泪滴悄悄滑下。
我想同作为女人,她也为那些死法凄惨的女人们悲伤落泪。
我自然也知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有些少数民族头领,为了自己的私欲,带领自己的族人,强行夺取对方的财产与美女,因而相互倾轧,哪怕人口远超他们的大汉,有时都被他们打得灰头土脸。
他们族里的平民士兵,为了得到族人的保护,自然也得听命于头领。有些欲望膨胀的头领们,丝毫不在意他们残忍的人性,好似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杀人。
而不愿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渴望获得清净生活的人们,就像冷恬和邬箐蔓这样,只得远离他们,到人烟稀少的深山里躲藏。
邬箐嫚擦了擦眼泪,看我一直默不出声,对我说:“怕了么?我也是羯族人呢。”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就算你是羯族人,你可不是恶魔,再说了,哪有这么美丽的恶魔?”
她终于露出笑容,在明亮的月光下,容貌更显得异常秀美。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胳膊,好似替她的族人辩解:“其实,也不是所有被你们称做蛮族的人都杀人成性,就像你们汉人,也并不都是善良的人那样。我的族人们自移居至上党武乡后,不也和你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那些传言,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很赞同她说的这句话,在我的理解中,那些为了获得最高权位而不顾亲情,骨肉相残的王爷们,他们在带领各自的队伍相互攻伐时,哪里顾忌过平民也会跟着遭受苦难?他们很难说就是好人。
由此我问邬箐蔓,他们的族人早已迁到上党,武乡等地,应该不会再受到匈奴人的威胁了吧。
邬箐嫚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们汉人把我们族人当兵员来源,我们有些族人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或者迫于官吏的压力,颠颠的跑去跟着你们汉人到处打仗。可打的并不是外来的侵略者,而是你们汉人之间为了争权而进行的战争,你说,这是不是多少有些讽刺?”
“哎”我长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为他们族人悲哀,还是该为自己所在的民族悲哀。
也许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此后很久,也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相互沉默着,好像都在思考,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狂乱,不能给予平民安稳的生活。
好久好久,邬箐嫚才对我说:“还在想呢?别想了,再怎么想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要我们都平安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站起身,伸出手,拉我起来,笑着说:“快去睡吧,不早了。”
邬箐嫚拉着我进入堂屋,然后放开拉着的手,转过身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脸上露着迷人的微笑:“定晟,你是个大好人,所以,你会活得很久,做个好梦。”说完又转身进了卧房。
我看着她摇曳着身体迈进卧房,关卧房门时还没忘给我一个甜蜜而娇涩的笑容,当真觉得我们在这罕无人烟的深山,除了小心提防那些猛兽,不会再碰到其他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