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爱一个女人,坚定了,就永远都不要放弃。如果不爱一个女人,就不要娶她,世间唯有深情还不起。锦然,千万不要像我,错过了一个人又误了一个人,一生欠下两份债。
叶傅彦说,若找不到陆羽,他甚至都无法瞑目。
那时叶锦然虽然先后有过几个女朋友,却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一个女人能够让平时里那么英勇的叶傅彦心心念念了一辈子。
说来也巧,或许缘分就应如此。
叶锦然偶然间找到了陆羽的孩子,而叶傅彦却在匆忙赶来相见时发生了意外。叶锦然把女孩领到他病床前,她见到叶傅彦,眼里几分难辨的熟悉感。
叶傅彦第一眼就认出她来,隔着氧气罩虚弱的问。“你是……景芊?”
一个眼神,或一个蹙眉,景芊太像陆羽,叶傅彦半生未再见一面的陆羽。“她……可还……好?”
如此几个字罢了,被虚弱的叶傅彦说得断断续续。陆羽离开时景芊还小,却对这男人有着那么深的记忆,莫名的就梗了喉咙。
“叶叔叔,你是不是想见她?”
叶傅彦无法点头,无法说是,因为潘嫣在。
潘嫣握着他的手,平静的代他给景芊答案:——陆羽在哪?请她来吧,见见他……最后一面。
叶锦然开车去陪景芊去接陆羽,见到她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在叶傅彦那里见过陆羽的照片,怎的曾经那么漂亮的女子现在年纪不过半百就已目光呆滞,黯淡无光,那些透过照片都能传递过来的灵气如今半点不剩。
陆羽被两人带出来时像个小孩子似的害怕,吵着要回家。景芊只用说了三个字就说服了她。
叶傅彦。
叶锦然确定陆羽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眼底有什么闪过,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潘嫣陪着叶傅彦等待,时间已近黄昏,暖暖的光线晒进来,像温柔的手触屏着奄奄一息的叶傅彦。
潘嫣就在他身边,一下一下的轻抚他的脸颊,和他视线相对时微微一笑。
叶傅彦看不清那是谁的笑,意识知道应该是潘嫣的,眼睛看到的却是陆羽,年轻时的陆羽,和他相爱时的陆羽。
这么想着,过往的一切在他脑中或缓慢或飞速的转了一圈,然后便开始变得不真切,变得遥远。
声音,景象,事,人……
一切。
叶傅彦让她拿掉氧气罩,反握住潘嫣,带着血渍的唇轻轻浅浅的吐出一句他早该对她说却迟迟没说过的一句话。
“对不……起。”
这一次潘嫣没有再点头,因为他已经看不见。她无声的动着唇,默默的叫他,眼泪扑簌而下,从来没那么恨过自己的缺陷,一辈子都唤不出一次他的名。
一墙之隔的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傅彦像是知道来人是谁,艰难的把头转向门口。即使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可潘嫣依旧从他眼里看到那么真切渴望。
他如此张望着,却最终没能撑到最后。
——门被陆羽用颤抖的手推开时,叶锦然听到里面的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音。
叶父背过脸去,“报应”两个字含在嘴里,和着咸咸的眼泪。
陆羽站在门口看着叶傅彦,并未没靠近,他的眼睛至死还是睁着的,像是在直直的望着自己。
叶锦然想起叶傅彦的那句话,眼眶一阵酸涩。
大多数时候脑子不清不楚的陆羽难得清醒,将叶傅彦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然后向潘嫣深深鞠了一躬,就这么转身出去了。
分开了半辈子的两个人,连记忆都只能是曾经的。陆羽不禁要问,我错过了什么还是忘记了什么,怎么就一下子跳到了——永别。
潘嫣温热的眼泪滴在他尚带着体温的手上,而他的手却定格在伸向陆羽的姿势上。
手指无力苍白的张着,渴望,不甘。叶傅彦一辈子都没放弃过对陆羽的感情,就像她没放弃过爱他一样。
陆羽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握着女儿的手,却忽然看到了叶锦然。陆羽顿了顿,摸着叶锦然那张和叶傅彦几分相似的脸。“就这么走了啊,就这么走了……”
景芊知道陆羽又开始犯糊涂,忙把她拉回来,和叶锦然道歉。“不好意思,她把你当成叶叔叔了。”
叶锦然年长她几岁,景芊还是不满二十的女孩,在他眼里青涩的很,帮她安顿好陆羽睡下,留下自己的电话。“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景芊送他到楼下,有些局促的问:“你是叶叔叔的儿子么?”
“他是我伯父。”
“那他儿子呢?”
叶锦然侧头瞥她一眼,景芊马上低下头。“听我妈说过他有个儿子的,我随便问问而已……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她说因为她的存在,苦了叶夫人,我们应该和叶家的人——和叶夫人说句对不起。”景芊纠结着手指,抬头,看到叶锦然正淡淡的向她笑。
“上一代的事,你不必太过自责。”她不知道那笑容像极了年轻时和陆羽相爱的叶傅彦。
景芊在他走之前问了一个问题。“我觉得真正的爱情应该有两种,一种是不放弃,一种便是成全。”
叶锦然挑眉,景芊看着他带着暖意的眼。“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哪一种?”
梧桐叶子飘飘扬扬天地间,叶锦然垂眸扫过这女孩的脸,道:
“那要看我遇到的人,会是谁。”
叶傅彦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叶锦然再没有和景芊有过来往。虽然他留过电话,但景芊从未打来过,似乎他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只有那一瞬的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