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来到秦淮河边一处豪华的酒楼,这里的伙计好像对日升昌的马车很熟悉,车一进门就迎上去将两位客人请到楼上雅座,不能胡懿敏点菜便把美酒佳肴奉上了。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营业的高峰期,可是偌大的一层楼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静静的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这座酒楼是日升昌的产业。”胡懿敏淡淡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刘子光的疑惑。
“这些都是我惯常吃的菜肴,希望能对你的胃口。”胡大小姐招呼刘子光吃菜,自己却不动筷子,只是端起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轻轻呷了一口。
刘子光也端起面前的玻璃杯,用手掌托着杯底,手心的温度使葡萄酒的芳香散发出来,他一边嗅着酒香,一边说:“胡大小姐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请吧。”
胡懿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懿敏么?”
这种设问句自然是不需要回答的,所以刘子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下文,他今天来就是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那是取忆敏的意思,家母闺名李敏,生下我就死了,父亲为了纪念她,所以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母亲是死在家族的祠堂里的,因为她败坏门风,和父亲私定终身,所以被李家的老太爷和几个哥哥活活打死,可怜那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在重殴之下诞下我不久便失血死了,而我生下来的时候毫无气息,被他们认为是死胎,便同母亲一起用草席卷了扔到荒郊野外,幸而被赶来收尸的老家人救起,才有了今天的我。”
胡懿敏诉说这个真实的故事的时候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但是却让那位听众震惊万分,原来胡大小姐还有这么一段凄惨的往事,一时间刘子光手中的葡萄酒都忘了喝。
“父亲只是徽州一个穷书生,当然不会是姥爷和舅舅们心中合适的东床快婿,何况母亲是定好了要嫁到宫里去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下狠手,这里面也有我的姨母,也就是如今住在冷宫中的那位太后李娜的一份干系,如果不是她告密,可能母亲和父亲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简直像小说一样精彩了,刘子光听的入港,胡懿敏停下来饮酒的空当,他急忙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父亲带着我辗转流落,穿百家衣,吃千家饭,终于将我养大,父亲满腹才学,可是由于姥爷的关系无法参加科考,只好投身商海,隐姓埋名,靠着一文铜钱的本钱发展成了徽州赫赫有名的大商号日升昌。”
“再后来,我那心硬如铁的姥爷终于归西了,父亲觉得生意做得很大了,也有点说话的资本了,便带着我上门讨要说法,却被两个舅舅乱棍打出,那时候商人再有钱也无法和官员抗衡的…..我们只有把仇恨藏在心里。”
“随后发生了十年前的夺宫之变,我那皇后姨母到底继承了姥爷心狠手辣的血统,联合九千岁斗败了东宫太子,掌握了朝政,不知道她通过什么路子,居然找到了父亲,要借一大笔银子当军饷,那时候的朝廷不比现在,国库里根本没有几两银子的,父亲经过深思熟虑竟然答应了她,发动徽商筹措了一笔巨款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从此后徽商的地位也被朝廷认可了,父亲的日升昌也办起了票号钱庄的业务,有当朝太后的支持,当然风生水起,日进斗金。我想,也许是姨母在用这种方法来弥补她心中对母亲的愧疚吧。”
“姨母把我招进宫中,百般怜爱,说我长的象她死去的妹妹,可是这些都不能化解我心中的仇恨,于是我秘密加入了一个叫东林的组织,其实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是把推翻后党作为宗旨就足够了,这几年日升昌提供了不下百万两银子给东林,我也坐上了所谓右护法的位子,多亏母亲大人在天之灵保佑,也靠众位同仁努力,终于推翻了后党和阉党,我那两个可恨的舅舅也都死在了奉天殿,他们的妻女被送进了教坊司。”
“你的仇已经报了,可是香君这孩子是无辜的啊。”刘子光道。这段故事他已经听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要把李香君弄到教坊司里,又为什么要救出来送入自己府中呢?这两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
“香君从小娇生惯养,让她受些磨难也好,至于为什么要送到你镇武伯府上,那更简单,因为我表妹喜欢你。”胡懿敏说完这句话,一仰脖把杯中残酒饮干了。
刘子光吓了一跳,没想到李香君居然喜欢自己,看来今天来救她还真来对了。不过胡懿敏为什么要做这件好事,她既不是红娘也不是雷锋,今天作出如此举动,肯定有其他目的。
“胡大掌柜此举不光是为了成人之美吧?有什么话不放直说,如果能帮上忙得决不含糊。”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道。
“合作,我要的是合作,镇武伯是铁厂出身,我们日升昌是徽商出身,虽然咱们现在在朝廷里都有一定位置,但是根基不稳,随时都有出局的危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帮正途科班出身的官僚是容不下你我这样的人的。正所谓树大招风,这个浅显的镇武伯你不会不明白吧。”
这么一说刘子光倒真有些担心起来,明朝皇帝通常都有杀功臣的嗜好,现在自己手握禁宫兵权,又控制了五城兵马司,万一有人在皇帝那里偷偷说点什么可就惨了,他倒不怕和朝廷翻脸,但是兄弟们现在都结婚安家了,再起刀兵反出京城很不现实。
“好吧,说说你的合作条款。”刘子光略一思考便答应了胡懿敏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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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商量过后,刘子光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府邸,刚进院子,两个手下便过来禀告:“大人,我们按您的吩咐,把徐老太送到衣食无忧的地方去了。”
刘子光点点头:“不错,让这老东西在大狱里面过完残年吧。”
两个手下面面相觑,然后齐道:“大人,您说的衣食无忧的地方是大狱啊,我们…..我们把徐老太直接送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