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大家都忙,书楼里其实就没怎么收拾,里头半焦的书都还堆着,不过找下来,里头并没有帐本。
那些烧下来的灰,是林代说,舍不得丢弃,放在院里,令它们“更护花”去也好。区区几日,并没有腐烂,扒开来还能明明白白看见那些灰,以及灰里一些很细碎的、没焚完的纸角——
哟,还真有帐簿!
那所谓“帐簿”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只是几片纸渣,大的比指甲也大不了一圈,小的则如星屑,勉强靠上头残留的一点点字迹,能看出是帐簿。
张神仙想:好个姨娘!假做火灾,却不小心烧了帐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恼啊可恼!
他以为他猜中的,便是真相了。
云剑忽尔令人唤张神仙回来。
他想起一事,正待亲自求证。而林代既已翻完了帐簿子,竟领着易澧到云剑这里来请教。云剑推辞道:“你们帐本还没找到呢,且去找它要紧。”
林代螓首微侧,道:“我们又找不着,没的添什么乱呢?”
这也是实话。一个弱女、一个幼童,从未管帐,去找能找个什么来?林代又接着先前的话,劝着易澧,纵然对帐目没兴趣,也要学大哥哥,多看些书,书里好处大着呢,她请云剑跟易澧说说。
云剑脱不开身,私底下叫人唤张神仙回来。
张神仙来了,垂手听命,云剑睨他一眼,吩咐了一句隐语。
张神仙一听,自己也骂自己:糊涂啊!怎么没想到?
他一直疑心英姑撺掇着姑娘在背后捣鬼。而今姑娘给崔大管事送礼物,岂可不防?
张神仙就布置着去查探崔大管事收到的布菩萨,有没有问题。
结果是毫无问题。再说,林代当时翻完了帐簿,就直接掏出布菩萨,让人送给大管事,当中她并没有提笔写字,看来不可能是翻帐簿时发现什么问题,给大管事通气儿的。
张神仙回报云剑之后,云剑点头:“准备请姑娘一并回锦城的事宜罢!”
五百里外锦城里安享晚年的谢老太太,接到信之后,叹了口气,道:“也怪可怜见的。”
二太太应声赞叹:“老太太仁义!那孩子,还是七、八年前见的罢?瘦伶伶,跟只小猫似的,如今不知出落成什么样子了。没有长辈照料,她如何度日?那边听说就一个姨娘,也是靠不住的,若真闹出什么事来,咱们总是亲眷,怎么忍心!”
大太太在旁牵牵嘴角。如今家里的财柄,还掌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实在是老太太身边碧玉、明珠两个丫头,帮着老太太理帐。然而偌大谢府,世代书香,子孙兴旺,财柄就让两个丫头代操,怎么像话?老太太自己也明白,所以前些年已经露出意思,要把当家权柄放给下头媳妇。
下头媳妇有两个,放给谁才是?照老太太的心,自然偏向大房。大房里云剑自幼有才、三姑娘云诗又选进了宫里,风光赛过二房太多!
怎奈当时老太太没下决心,再等两年,情况变了,云剑科场失利,云诗始终作个贵人,没有怀上,听说圣眷也淡了,看来以后再往上爬的机会也不大,开销却始终要娘家接济,马虎不得,竟成了步尴尬至极的废棋。而云书老老实实、稳稳当当的,倒一举中了进士、放了官。这时候老太太若说要把掌家的权柄交给大房,也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