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儿的人都是群人精,自然看出这姑娘的礼物得了老太太的心,否则不会这么浓重的向大家介绍。漫说这俩重孙的礼物之战,可谓筱瑜完胜,要知道在世家子弟中,女子的气度风范比才艺更让长辈们看重,倘若刚才在高甜的挑衅下,筱瑜立刻拿出东西,即便绣品真的好过那副国画,也会落个气量狭隘、争强好胜的下乘评价,偏偏她先谦逊的对高甜予以很高的评价,再在寿星的打趣下拿出来,如沐春风般毫不觉得自己有何功量,相比之下高甜起先的邀功炫耀,再到而后莽撞冒失的故意出声想要表姐丢丑就显得上不得台面了,即便后来她拿出的是不堪可比的小礼物,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会觉得她初来咋到,根基不稳却能量力而行而高看一眼,偏偏拿出的东西又比高甜的寥寥数笔的墨宝更显心意,更罔论艺术性和功力远超不知几条街,足以见得这孩子是个沉得住气的,知礼又不争锋,大家族之间联姻首看家世,所谓讲究门当户对,娘家势力始终在紧要关头能帮扶夫家一把,倘若仅仅这一条,却只是选人的下下策,在家世同等或者相似的情况下,能打理后院不至于男人后院失火的妻子才是上上人选,否则,后方不稳,没等到前面战火烧城门,便开始频频让男人疲于奔命。显然,高甜这样貌似天真,胸无城府的女孩是不太适合复杂多变的大家族,只有那些小世家或者暴发户才会上杆子巴结,而筱瑜这样稳重知进退的正是理想中的媳妇人选。一时间,几家本土的门阀世家的太太们两眼放光了,有女儿的决定要让女儿多与其接触,优秀的朋友能拉高自身的修养与身价,有适龄儿子的则想趁势打探一下,看有没有希望让儿子抱得美人归。
老太太的转变让高甜措手不及,本来见着曾祖母哭出了眼泪,心想着这女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了,正准备痛痛快快羞辱她一番,哪知,老太太转眼便拉着她向宴会中的众人介绍起身份来,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获得过这项殊荣,居然让一个外人得了便宜,笑容如面具般卡在当下,怪异得无法取下,与高甜同样表情的自然是高太太,她嫁到高家近二十年只生了女儿一个,老太太偏偏是个重男轻女的,虽说对高甜有些疼宠,却始终对他不喜。她自认为没什么高明的手段,但刚刚那段还是看出了问题,再看众生显露出来的意图,高太太的心沉到了低谷,再看女儿脸上已挂不住的笑容,头一次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好在何表姨看着主办方两个女人铁青的脸立刻反应了过来,献上了自己的松龄鹤寿金箔浮雕画,雕刻着蝙蝠纹饰的紫檀木的凹陷部分,镶嵌着金箔塑成的松叶、白玉雕成的仙鹤、贝壳打磨的树干,松鹤结合寓意着长寿健康,的确为贺寿的上佳礼品。接着高昕的粉彩寿桃摆件将献寿这一环节带入了高潮,6.5寸的大寿桃上还叠着2个小寿桃和一支带着翠绿树叶的桃枝,颜色鲜亮,颜色层次清晰,瓷质温润如玉,高昕向来爱好古董收藏,这件摆件自然不会是凡品。
一团和气之后,老太太体力不支,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了在场的年轻人,当然,在她的眼光中,那些年龄低于自己的老头老太太们也算在内,临了的一句打趣让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筱瑜也终于得闲,开始自由活动了,刚刚站在老太太身边不好四下张望,现在倒可以四处打量一番了,善居与其他处不同,是典型的现代欧式装修风格,大厅中间是一盏96头四层的烛光造型的水晶吊灯,水晶折射出的五彩光晕使大厅格外炫目,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和圆弧形阳台设计,隐没在厚重的深紫色窗帘后。前生经历了太多赏花宴、寿宴,都是站在福晋的身边时刻不得闲,更别说四处溜达,且都是定桌上席的,这样的流水席自助餐还是头一次看到,到处都觉得稀奇,只不过多年的侯府生活,让她本能的装出习以为常的样子,小心的将好奇藏在浓密的雨帘下。用蛋糕碟取了几份可心的点心,便要找一个人少的角落填饱早已唱着空城计的肚肠,这样的场合是最容易遭人暗算,人少的地方是非少,即便出了意外也能找出人证解围。
可惜,你不惹事,总有事来惹你,不过一个转身,一红一蓝已围了上来,筱瑜认得这两件裙子,正是Channel今季的新款,来人也正是那日被张耀晖激得大刷金卡的邓家姐妹。
“都说皇帝家都会有几个穷亲戚,果然不错,一个乡下柴火妞,摇身一变便成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就不知道她的道行有没有刘姥姥的高,人家刘姥姥好歹出大观园的时候得了三五两银子。就是不知道某人的手段出高家花园会不会得的多些!”邓玲一只手挽着堂妹,一只手捉着杯几乎见底的红酒,说不出的高傲和轻蔑。
不得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人,就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斗法,自然不会有停止的时候,早在侯府时她便已看清,有些人斗,是因为身在其位,迫不得已,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一如福晋。有些人斗,是因为心中的贪念太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占为己有,最后却常常落得一场空,又如那18个小妾。还有些人斗,是因为闲来无事,想要打发掉那些空虚无聊的时间,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所以也见不得别人的好。想来,邓玲就是后者,所以她从来都是如此其乐无穷的斗着,连五官也看着尖酸了不少。本来像这种无脑的女人,即便你不去收拾她,也自然有收拾她的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对付这样的女人,你只需要无视之,你胡闹我不在意,不把你放在眼里,更不会当成自己的威胁,更是一种活脱脱的无声的蔑视。只是再无视,再隐忍,她毕竟不是任人揉搓的包子,邓玲话里话外说自己是来攀亲戚打秋风的,却是碰了自己不能容忍的底线。
“首先,刘姥姥三进大观园,除最后一次进园是为了接受王熙凤的托孤未拿银钱外,第一次得了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吊铜钱,第二次收获一百零八两银子,得物若干,其中就有差点被妙玉砸了的程窑杯,可不是你说的三五两银子。所以,不要随便拿自己不懂的东西出来显摆,这只会让人觉得你知识匮乏,胸无点墨。”筱瑜优雅的将一口蛋糕送入口中,才缓缓的说到下句:“其次,我与高家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往来,毫无打秋风一说,倒是我听着话里话外怎么像是有人在拐着弯说——高家似荒yin骄奢的贾府?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的,莫非你酒喝多了,神志有些不清醒了,邓阿姨?”最后三个字轻轻的、柔柔的,却偏偏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的咬着蹦出来。
“说的好,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家筱瑜在这打秋风了?我看某些人不是喝醉了,而是被这葡萄的酸气给熏的!”张耀晖穿着那件裸色的“花妖”,耳间吊着夸张的金色的玫瑰花,整个人一如妖媚的花中仙子。
“哟,我当冒酸气的人是谁呢,原来是邓大小姐啊。咦!那天不是差点搬空真维斯、班尼路什么的吗,还夸张得让人送货上门,今儿怎么没传出来秀一下啊?呵呵,你大概不知道吧?港人可是以用这两个牌子的衣服做睡衣为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