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嫩黄清澈的月牙儿浅浅挂在半空,淡淡的银辉倾泻而下,笼着朦胧的夜色,如牛乳洗过般的莹滑润泽。
馥郁的玉兰香气弥漫在树梢头,轻轻的、缓缓的,蜿蜒至各处,使得满院子都是清甜的芬芳。洁白的花骨朵,或是娇羞含苞,或是怒放烂漫,却都不失那份清丽雅致的旖旎风情。
徐氏着一袭蜜粉色苏缎长裙,裙子盖住松花鞋面,腰间束着绯色腰带,越发显得纤腰不足一握。
她松挽着家常发髻,立在一株比她高的树下,一手攀折着一支半开的玉兰花。
一时兴起,她竟然拈了一朵花,戴在鬓角,微微转头晃了晃,随即莞尔而笑。
“奶奶,夜风凉,快进屋坐吧,少爷了,自有小丫头们服侍着。”魏妈妈用完饭,匆匆洗了手,就服侍。
她这也不过是软和点的话。其实,现在齐怋睿独自一人住在外院,早上倒是时常记着看看,晚上,却是……三日里有一日不来。
而徐氏,一日日这样等着,只是伤神而已。
徐氏假意撅撅嘴,含笑道妈妈,我不过略站一站,整日呆在屋里,闷得慌。”
当她做出这番举动的时候,浑然不似白日里端庄沉稳的她,居然多了一份少女的天真活泼。
魏妈妈摇头而笑,一面扶着她往屋里走,一面劝道奶奶听妈妈一句吧,奶奶若是嫌闷,每日午饭后……咱们去园子里走一圈,消消乏,岂不好?”
正屋里很是安静,不闻人语响。只有桌上的纱灯,幽幽发着光芒,偶尔传来荜拨作响声。
“……如今家里人多,我帮不上的忙,心里已觉大是不安,若……撞上不相干的人,反而惹闲气,何苦呢?你又不是没看见这几日的脸色,那是……唉,我要不是有了身子,她第一个要撒气的就是我了。”
她扶着腰坐下,橘红的灯烛映在她侧面脸颊上,温婉中平添了三分娇艳妩媚。
柔和的线条里,彷佛满含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完满。
魏妈妈抱了两个大红迎枕,垫在她身后,闻言只是暗自叹气。
半晌才笑道罢了,奶奶现在是府里最金贵的身子,便是再有多少不满,也不会怨怪到奶奶身上。只是,奶奶也不要大意了,老奴冷眼瞧着……少爷这些日子,得越发晚了。呵呵,说不定是老奴年纪大了,不记事。”
她的话,让徐氏原本勉强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对于的,没有人比她还精细。自从族人来后,齐怋睿时常借口要带几个堂们在京城逛逛,每每到夜深方回府。……可是,六少爷和七少爷要温习功课;三少爷忠厚老实,不喜玩乐;剩下一个九少爷、十少爷,年纪又小些,多半会在晚饭前回府。
她虽然人在内院,这些小事,还是不用打听都能的。
猛然回想起那日齐怋睿的话,她的心,又是一阵揪扯,痛得她哆嗦。
也许,她有身子,银罗又跟了老爷……他死心了。但是,侍郎府的大少爷,难道会只她这么一个妻室吗?她摇头苦笑,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走了一个银罗,还有多少银罗愿意来争当这个妾呢
“奶奶,你别怪我多言。”魏妈妈即便舍不得,到底咬咬牙,硬起心肠说道近来,是被别的事绊住了,才没功夫计较我们院里的事……一旦回味,第一个不满的就是奶奶了。
少爷在外院,身边如何能够没有一个得力的人伺候?
与其让有机会往我们院里安插人,奶奶不如……自古以来,俱是这个理儿,奶奶何苦为难,连我们,不都来信了吗?妈妈我虽然没啥学问,但服侍了奶奶一场,男人的心啊,究竟是拴不住的……”
打小奶大的孩子,有不明白的。别看徐氏面上温柔,其实也是个认死理的。自打她嫁给齐怋睿,就安安分分做的五少奶奶,即使六刁难,即使齐怋睿至今是个白身,她也丝毫不介意。
心心念念盼着的,无非是五少爷一片真心相待而已。
可惜,她竟忘了,大家族里,素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她痴心,魏妈妈却不能干看着不闻不问。
随着乳母的话,徐氏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到跌到深不见底的谷底。
她何尝不懂,不过是存着一份不该有的希冀而已,指望着能再长一点。
她掩面不语,足有半盏茶功夫,才失笑道妈妈……我听你的,我身边几个人,都是你一手调理出来的,你看谁合适?”
她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五分的勉强,五分的委屈,融汇成扯不断理还乱的无奈。
魏妈妈将她搂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不得已,喃喃道雅杏与奶奶的情分不同旁人,她又是个机敏有心的……月容长相太一般,月秋倒是不,可惜性子厉害了些;余下的,我看就双梨不,性子绵软好拿捏,一家子老小都在我们手里,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