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隐秘之处总是会有惊人的存在,所谓穷山恶水出奇珍,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而这样的东西往往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疯狂。
不别的,单单十万大山之外的苗人所种的草药,就已经引发了这次苗疆的叛乱。汉人和苗人争夺药田和种植的秘方,最终发展成了一场叛乱。
可想而知霍掌柜当年从十万大山里面带回来的东西有多么的烫手。
“从云州的望边出发,那三十几天的路途,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心惊肉跳的。”
霍掌柜当时人在壮年,同时兼具了年轻气盛的浪漫想法和成熟稳重的行事作风,手头也有些银子,于是就组了个马队,准备进云州南边的林子里面转转。
路途的险恶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刚刚出发十几天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折损在了林子里头。霍掌柜打起了退堂鼓,又在林子里面劈砍了两天,便扭头准备原路返回了。
可是谁想到,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大山里面的雨季。
梅雨一刻不停地下,来时候走的路全都变成了沼泽,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一队人就这么在林子里头迷路了。
泥潭,蚊虫,甚至时不时的还有蝎子和毒蛇光顾,马队的人在林子里面左冲右撞,踩着自己人的尸体从泥潭里面爬出来。
最后的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了霍掌柜和他的一个好兄弟。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在雨林里面走,但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一下子就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苗家古寨。
苗人们看到他们都很惊奇。
而他们看到苗人,除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加是一种无尽贪婪的兴奋在心中觉醒了。
苗人就像是中原古人一样,人与人之间半分提防之心都没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两个人在苗家古寨之中住了三五日,用马匹上的丝绸和陶瓷换来了一些草药和稀奇古怪的东西,带着他们偷来的七八个盒子还有几条蛇的干尸,趁着夜色逃出了古寨。
雨还在一直下着,但是很快,他们就被发现了。
逃亡之中,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突然从树上弹射过来,直直地就奔霍掌柜的脸上咬去。
霍掌柜的老伙计眼尖手快,直接一伸手就挡在了霍掌柜的脸庞前面,可是那蛇仍然咬在了他老伙计的手上。
就这么的,霍掌柜那队马队剩下的唯一一个伙计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雨林之中。
在离开古寨的最后一刻,霍掌柜回头看了一眼古寨高高耸立的尖,听到了让人恐惧的声音。
无数的大石混合着泥水从旁边的山上滚下,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古寨的尖消失在了巨石堆砌成的山下面。
从大山之中出来,回到宛州之后,霍掌柜就请了一个能写会读的苗人将从古寨带回来的东西全部翻译了一遍,随后就把那个苗人杀了。
那七八个盒子里面装着的全都是蛊,而那几条蛇的干尸却是能解天下奇毒的无价之宝。
靠着这些东西,霍掌柜积攒了家底,开起了钱庄,当铺,也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富商。
霍掌柜吸了口烟,将锅底燃尽的烟灰磕掉,“在我之后,也时常有些年轻人想要碰碰运气,可是最后都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最后苗人到底怎么样了。”
“请问掌柜的带回来的那些蛊之中是不是有一种叫做相思蛊?”绯心定定地看着霍掌柜有些昏花泛黄的眼睛问道。
“时间太久了,早就忘了。不顾经你这么,我还真的想起来了,因为当时印象比较深,什么相思蛊分明就是深闺怨妇要把男人拴在自己身边弄出来的嘛。”
吧嗒吧嗒嘴,霍掌柜自嘲地一笑,“可惜咱们没那个福气,就只能招惹些露水恩情,很难有女人敢把一辈子托付给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了的人。”
绯心默然,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林若依。
随后他把这个思路从脑子里面扔了出去,想到梁园亭让他的心冰冷了下来。
“掌柜的,能否带我去一趟古寨?我的这位朋友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杀死。”
“难呐,先不我能不能想起来当时的路,光我老头子这副身板,你看看,拿个烟袋还抖着呢。”霍掌柜将手中的烟袋举起来,手上的颤抖经过烟袋杆的放大,在空中划着无规的圆圈。
“那请掌柜的给在下指一条路。”
霍掌柜叹息了一声,“选择了行商的这条路,就选择了把命交给这的山山水水,随时都有可能让它们夺去。但是去苗疆古寨,也只有走过这条路的人才能在这里找到路,否则其他人就只能在沼泽之中陷入进去,永世都见不到阳光了。”
绯心愕然,低下头去,不出来话。
“孩子,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古寨吗?”
“是,哪怕是死在里面。”
“那个人值得吗?你为他而死?”
“值得,下地狱都值得。”
看着绯心眼睛之中的坚决,霍掌柜昏花的眼睛里面泛起了一层潮气。
用婆娑的手抹了抹眼睛,霍掌柜抽了抽鼻子,“像,太像了,当年要不是我兄弟为我挡下那条蛇,留在大山泥沼里面腐烂的人就是我了……”
“你明天再来,孩子,明天,老头子我就算自己去不了,也能让人带你去。”
绯心站起身来,长揖到地,“掌柜的大恩,没齿难忘。”
“好好好,好孩子,去吧。”霍掌柜似乎是被钩动了心中的往事,摆摆手便将绯心送出了门去。
“欠下的债,一定要还,躲不开的东西,终究会找上门来。这就是命吗?”霍掌柜瘫坐在龙头大木椅上,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
他用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困意袭来,就那么睡着了。
梦中,雨一直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