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一声，电光划破了漆黑的苍穹，一滴滴雨珍珠般的从空中落下，映着电光，闪烁着银光，最后汇集成一片银色的雨幕。

油灯昏黄，照出了韩闯的脸，他在笑，笑的淡漠而自然；他坐着，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柳恒博就坐在他的对面，没有话，只是不住的叹息，那长长的音调里充斥着不甘。

帐篷只是帐篷，可麻雀虽，五脏俱全，桌上放着一只煮茶的紫铜炉子，正冒着青烟，水显然已经沸腾了，但两人都视那沸腾的水如无物，或着，他们根本没注意那沸腾的水，只是对视着，静静的对视着。

良久，良久，柳恒博打破了诡异的沉寂，开口道：“今后打算怎么办？”

韩闯挑了挑眉，笑道：“还能怎么办，先回青竹宗把青青带走，再回家看看。”

柳恒博摇了摇头，道：“又是青青，她害你害的还不够吗？”

韩闯笑了，道：“没有谁害谁，我早知道她是聂妄心的女儿。”

柳恒博指着韩闯的脸，道：“那你还陷进去？”

韩闯道：“师傅不也曾经陷进去过吗？”

柳恒博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好了，既成事实，怎么也改变不了，好在你天赋卓绝，就算不在宗门里，也能自己走出一条路，师傅也没什么给你的，就送你一本功法吧。”

话间，从怀里摸出一只布包，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一本表面泛黄的书。

“凝神养气诀？”韩闯疑惑的望向柳恒博，摇了摇头，将书本推了回去。

“师傅，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照例是不能将师门典籍带出去的。”

柳恒博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规矩。”叹了口气，又道：“这不是青竹宗的功法，而是我当年游历四方时，找到的一本功法，专讲养气凝神的过程对突破凝神期很有作用，可惜我拿到时，已经突破了凝神期。”

韩闯接过这本功法，草草翻阅了两下，就收在怀里，道：“师傅还有什么交代的。”

柳恒博道：“还有有什么交代的，万事心。”

韩闯笑了，道：“知道了。”完就要往外走。

柳恒博忽然叫住他，道：“雨停了再走吧。”

韩闯也没回头就道：“不了，早走好，帮我告诉师姐，有事来韩家找我。”

柳恒博了头，看着韩闯的背影消失在银色的雨幕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一边。”柳恒博淡淡的道。

身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青芙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兀自还挂着泪痕。

柳恒博看了她一眼，叹息着道：“怎么不亲自和他告别。”

柳青芙笑了，道：“告别又能如何，他始终是要走的。”

柳恒博道：“你就不怕他忘记你？”

柳青芙摇了摇头，反问道：“他会忘记了？”

柳恒博叹息一声，道：“不会，这子就是个情种！情种啊！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情字上。”

柳青芙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他会平安的。”

柳恒博叹了口气，似是不信。

柳青芙眼睛一闪，笑道：“他是好人，好人是会一生平安的。”

暴雨终究没有停，也不会因为一个路人的出现而停止，雨依旧在不停的落下，在半空中凝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笼罩大地。

韩闯站在暴雨下，雨就像冰雹一般，打在他身上，他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继续前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前进。

他不会刻意躲避积水，也不会刻意让开烂泥，他的脚躺过了积水，踩过了烂泥，他只是向前，笔直的向前，脊背要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已经不知什么好了，只能选择沉默，此刻无论些什么，都无法平复韩闯那颗受伤的心。

或许时间可以，因为时间是愈合伤口的良药，但有时又不行，有时时间不是愈合伤口的良药，反而是让伤口溃烂的催化剂。

韩闯的眼睛里没有光，这对没有光的眼睛，扫过前方时，忽然看到雨幕中的一个淡淡的影子。

一个窈窕的女人的影子。

当韩闯走近时，发现竟然是个熟悉的人。

扶柳——聂妄心身边的扶柳。

她站在雨中，雨垂落，还未接触她的身体，便被护体真气弹开，她身上连一滴水也没沾到。

韩闯没有理会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等等！”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扶柳开口。

韩闯道：“什么事。”

扶柳道：“想和你谈谈。”

韩闯道：“时间，地。”

扶柳道：“现在，这里。”

韩闯挺下了脚步，站到扶柳对面，距离她有三尺远。

三尺是个玄妙的距离，是一把剑的距离，是一个不算疏远，也不算亲密的距离，韩闯脸上有了表情，一种不算疏远，也不算亲密的微笑。

“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扶柳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是我泄密给颜如玉的。”

韩闯头，道：“猜到了。”

扶柳眼波一转，道：“你不恨我？”

韩闯道：“我为什么要恨你？”